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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記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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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草

故土記憶散文

天大旱。辦公樓前的草坪,噴灌設備每天定時澆兩次水。

但依然病泱泱的馴化草,讓我不禁想起鄉下田野裏那些,自生自滅的無名野草。

農民的一生,從某種程度上說,是與野草戰鬥的一生。

除草是農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用鋤頭挖,用野火燒,試圖徹底消滅那些野心勃勃的野草。但他們勞作的效率,遠遠趕不上野草瘋長的速度。

於是有人發明了除草劑,但是一大片野草剛剛倒下去,另一大片野草,又蓬蓬勃勃蔓延開來。

這些無人要的野孩子,爲了生存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浩浩蕩蕩地攻佔了廣大農村的荒山野嶺,以及田地的邊邊角角,讓自己的春天,在嚴冬之後,率先綠起來。

◎坐在初春的田埂上

自小養成的習慣,至今也無法改變。

我喜歡在無風的傍晚時分,坐在初春的田埂上沉思默想。

或眼神空茫,看遠山如鐵,如何堵住一場雨水的到來;看思春的樹木,如何一點一點艱難吐出,內心久積的情感;看消瘦的河水流金,帶走無邊的哀愁;看蒼鴉歸巢,麻雀呼朋引伴;看我的鄉親在乾燥的時光裏,螞蟻一樣奔忙。

直到殘陽終於擺脫晚霞的糾纏,沉入時光的荒草之中。暮色涌起,世界開始一點一點縮小,故鄉開始一點一點縮小。最後只剩下我自己。

只剩下一顆心,在這春天的黃昏裏,無助的跳動。

◎春到夏家灣

通常,夏家灣的春天,是從一聲粗壯的牛哞開始的。

那時一小股春風,從趕馬大路悄悄摸上來。

到楊家坡,右拐,前行六百三十米,抵達面梨樹,再右拐沿着村間水泥小道,途經打穀場,一路逶迤上行,約八百米,便到了大堰塘。

至此,春風可以踏着碎步,在此逍遙,也可以拿出她的小頑皮,將一池鴨子撩撥得魂不守舍,滿堤垂柳忍不住吐露衷腸。

她還可以信馬由繮在衝子腹地,一路點染三兩枝杏花,七八筆桃花。如果一時興起,不妨濃墨重彩揮灑一片粉嘟嘟的蘋果花。

筆鋒轉折與停頓處,有蜜蜂的嗡嗡,將春風推向高潮;有麻雀的甜言蜜語,在枝葉間穿梭追逐。

那時,樹下躬身勞作的母親,常常選擇一言不發。偶爾直起身捶捶背,擦擦汗。一任紛紛揚揚的花瓣雨,綴滿她的鬢髮。彷彿一株怒放的果樹。

◎冰雹

我敢肯定,老天一定是鐵石心腸。

每當那種堅硬的雨水槍彈一樣,射向大地,砸毀一切。

土地無處可逃,只能默默承受着冰雹密集的敲打。

那些不堪一擊的莊稼還來不及喊痛,便香消玉隕。

淚水朦朧中,我所能看見的,是鄉親們奔向田野,比冰雹還快的腳步,烏雲一樣黑暗的背影。

◎田野

即使冰封雪凍的.嚴冬,土地也不忍休眠,他總是想方設法拿出食物和蔬菜,讓那些窮苦的人,免受困厄。

春天,我們穿上新衣,美好的心願種進土壤;在田埂上採野花,挖野菜;秋天我們攀上高枝,採摘果實填飽肚皮。

蛐蛐兒的歌聲滾落滿地。

鄉下孩子最愛夏天的田野。我們提着鐮刀割草喂牛,光着屁股在秧田裏滾泥猴。

與玉米苗趕着趟兒瘋長,將童真的夢,落在每一個田邊地角。

◎桃

逃進了崔詩人的詩句,逃進了紅塵俗世的情色之慾。

還能往哪裏逃?

一簾煙雨,迷離了舊事。桃花早已被春天拐走,撇下桃

守着清秋獨自愁。

◎田埂

田埂好記性,它記得哪個腳印是二狗子負重踩下的,記得哪聲喘息,是從老張頭的喉嚨裏蹦出的。春旺和喜妹兒的綿綿情話,在它的耳邊輕波盪漾。

田埂知道王老憨的肺病哪天再次發作,二妞她娘何時入了土。

它還知道哪天立春,哪天秋分;稻子哪天懷的孕,螞蚱姑娘何時出嫁。

老家的田埂,曲折悠長,彷彿遊子千迴百轉的愁腸,

一頭連着故鄉,一頭拴在自己心上。

◎雷雨之夜

是誰,用巨錘反覆敲打着黑夜張碩大無朋的黑鐵皮?

是誰,一再將鄉村的夢想撕開一道道明晃晃的傷口?

逃離村莊多年以後,那驚天動地的暴風雨仍然,在我的靈魂深處縱橫肆虐。

沒有經歷過戰爭。我覺得戰爭不過如此。戰爭是一種毀滅。暴風雨也是。

它把屋頂掀翻,把大樹連根拔起,把莊稼踏翻在地,把河堤扯斷,把一個個鄉下孩子的夢境,踐踏得一片狼藉。

然而無論多麼暴烈的暴風雨,被動的村莊也只能默默忍受,細細消化。因爲他們別無選擇,無處可逃。

◎被旱魔蹂躪的玉米

玉米已經奄奄一息。烈日像個窮兇極惡的土財主,仍然咄咄逼人,瘋狂壓榨着可憐的玉米。

曾經鮮嫩翠綠的玉米,曾經給土地以無限希望和慰藉的玉米,曾經把村莊養大的玉米,眼下正在被旱魔蹂躪的玉米,一天天脫水,枯萎,發白,乾枯。

她們內心的焦灼與絕望,也許只有腳下滾燙龜裂的土地知道,只有眼睜睜看着她們死去的,鄉親們知道。

◎夏至,生命的分水嶺

物極必反。熱過了頭就需要降溫。就像人頭腦發熱,需要澆盆冷水清醒清醒。

就像燒紅的鋼鐵需要淬火。

於是火熱的夏至一過,鐵面含霜的秋分接踵而至。

就像中年過了就是老年,秋霜染白髮,曾經的綠肥紅瘦,被西風吹落紅塵。

夏至,是一道生命的分水嶺。嶺之左是青春飛揚,熱情似火;而嶺之右是瓜熟蒂落,是人生的步履,多了幾分沉重。

◎土豆的一生要經歷多少次暴風雨

一個人的一生,要經歷多少次暴風雨,誰也說不清。

一顆土豆,要經歷多少次暴風雨,它更無法說清。它只知道烏雲從大地上站立起來的時候,大風裹挾着枯枝敗葉和滾滾塵土,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的時候,我們幾兄弟正和父母在玉米林裏,挖土豆。

土豆被生生從安身立命的泥土裏挖出來像待宰的羔羊,白花花地躺泥土上,

在土豆在高高的山上。需要乘坐牛車才能下到山腳,尋找新的歸宿。但現在暴風雨正在路上,鬼子一般步步逼近。

我不知道土豆的內心,是否充滿恐懼但我能夠體會到,驚慌失措的玉米林,就是我那時的心裏寫照。

我知道土豆的一生,與農民有着驚人的相似,低眉順眼的土豆,委身於泥土,風調雨順的機會,不多。

順風順水度過一生,純屬奢望。

就像眼下,就要背井離鄉了,還得經受一場,暴風雨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