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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卷一百一十八 朱子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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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門人六

《朱子語類》卷一百一十八 朱子十五

先生問伯羽:"如何用功?"曰:"且學靜坐,痛抑思慮。"曰:"痛抑也不得,只是放退可也。若全閉眼而坐,卻有思慮矣。"又言:"也不可全無思慮,無邪思耳。"以下訓伯羽。

學者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等,多有事在。然初學且須先打疊去雜思慮,作得基址,方可下手。如起屋須有基址,許多樑柱方有頓處。

觀書須寬心平易看,先見得大綱道理了,然後詳究節目。公今如人入大屋,方在一重門外,裏面更有數重門未入未見,便要說他房裏事,如何得!

公大抵容貌語言皆急迫,須打疊了,令心下快活。如一把棼絲,見自棼而未定;才急下手去拏,愈亂。

人須打疊了心下閒思雜慮。如心中紛擾,雖求得道理,也沒頓處。須打疊了後,得一件方是一件,兩件方是兩件。

公看文字子細,卻是急性,太忙迫,都亂了。又是硬鑽鑿求道理,不能平心易氣看。且用認得定,用玩味寬看。

問:"讀書莫有次序否?餘正叔雲,不可讀,讀則蹉過了。"曰:"論語章短者誠不可讀,讀則易蹉過後章去。若孟子詩書等,非讀不可。蓋它首尾自相應,全籍讀,方見。"問:"伯羽嘗覺固易蹉了。專看,則又易入於硬鑽之弊,如何?"曰:"是不可鑽。書不可進前一步看,只有退看。譬如以眼看物,欲得其大體邪正曲直,須是遠看方定,若近看愈狹了,不看見。""凡人謂以多事廢讀書,或曰氣質不如人者,皆是不責志而已!若有志時,那問他事多?那問他氣質不美?"曰:"事多、質不美者,此言雖若未是太過,然即此可見其無志,甘於自暴自棄,過孰大焉!真個做工夫人,便自不說此話。"

蜚卿問:"致知後,須持養,方力行?"曰:"如是,則今日致知,明日持養,後日力行!只持養便是行。正心、誠意豈不是行?但行有遠近,治國、平天下則行之遠耳。"〔可學〕

蜚卿問:"不知某之主一如何?"曰:"凡人須自知,如己吃飯,豈可問他人飢飽!"又問:"或於無事時,更有思量否?"曰:"無事時只是無事,更思個甚?然人無事時少,有事時多,才思便是有事。"蜚卿曰:"靜時多爲思慮紛擾。"曰:"此只爲不主一,人心皆有此病。不如且將讀書程課繫縛此心,逐旋行去,到節目處自見功效淺深。大凡理只在人心中,不在外面。只爲人役役於不可必之利名,故本原固有者,日加昏蔽,豈不可惜!"〔道夫〕

蜚卿欲類仁說看。曰:"不必錄。只識得一處,他處自然如破竹矣。"〔道夫〕

先生謂蜚卿:"看公所疑,是看論語未子細。這讀書,是要得義理通,不是要做趕課程模樣。若一項未通,且就上思索教通透,方得。初間疑處,只管看來,自會通解。若便寫在策上,心下便放卻,於心下便無所得。某若有未通解處,自放心不得,朝朝日日,只覺有一事在這裏。"〔賀孫〕

蜚卿以書謁先生,有棄科舉之說。先生曰:"今之士大夫應舉幹祿,以爲仰事俯育之計,亦不能免。公生事如何?"曰:"粗可伏臘。"曰:"更須自酌量。"〔道夫〕

蜚卿曰:"某欲謀於先生,屏棄科舉,望斷以一言。"曰:"此事在公自看如何,須是度自家可以仰事俯育。作文字,比之他人有可得之理否,亦須自思之。如人飢飽寒暖,須自知之,他人如何說得!"〔道夫〕

蜚卿雲:"某正爲心不定,不事科舉。"曰:"放得下否?。"曰:"欲放下。"曰:"才說'欲'字,便不得,須除去'欲'字。若要理會道理,忙又不得,亦不得懶。"〔驤〕

"看今世學者病痛,皆在志不立。嘗見學者不遠千里來此講學,將謂真以此爲事。後來觀之,往往只要做二三分人,識些道理便是。不是看他不破,不曾以此語之。夫人與天地並立爲三,自家當思量,天如此高,地如此厚,自家一個七尺血氣之軀,如何會並立爲三?只爲自家此性元善,同是一處出來。一出一入,若有若亡,元來固有之性不曾見得,則雖其人衣冠,其實與庶物不爭多。伊川曰:'學者爲氣所勝,習所奪,只可責志。'顏淵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在顏子分明見此物,須要做得。如人在戰陣,雷鼓一鳴,不殺賊,則爲賊所殺,又安得不向前!又如學者應舉覓官,從早起來,念念在此,終被他做得。但移此心向學,何所不至?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至'三十而立'以上,節節推去。五峯曰:'爲學在立志,立志在居敬',此言甚佳。夫一陰一陽相對。志才立,則已在陽處立;雖時失腳入陰,然一覺悟,則又在於陽。今之學者皆曰:'它是堯舜,我是衆人,何以爲堯舜?'爲是言者,曾不如佛家善財童子曰:'我已發菩提心,行何行而作佛?'渠卻辦作佛,自家卻不辦作堯舜。"某因問:"立志固是,然志何以立?"曰:"自端本立。以身而參天地,以匹夫而安天下,實有此理。"方伯謨問:"使齊王用孟子,還可以安天下否?"曰:"孟子分明往見齊王,以道可行。只是他計些小利害,愛些小便宜,一齊昏了。自家隻立得大者定,其他物慾一齊走退。"又舉中庸一段:"曰'德性',曰'高明',曰'廣大',皆是元來底;'問學'、'中庸'、'精微',所以接續此也。"某問:"孔門弟子問仁、問智,皆從一事上做去。"曰:"只爲他志已立,故求所以趨向之路。然孔門學者亦有志不立底,如宰予冉求是也。顏子固不待說,如'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豈不是有志?至如漆雕開曾點皆有志。孔子在陳,思魯之狂士。狂士何足思?蓋取其有志。得聖人而師之,皆足爲君子。"以下訓可學。(璘錄雲:"□錄異。"見後訓璘。)

先生問:"昨日與吾友說立志一段,退後思得如何?"某曰:"因先生之言,子細思之,皆是實理。如平日見害人之事不爲,見非義之財不取,皆是自然如此。"曰:"既自然如此,因何做堯舜不得?"某謂:"盡其心,則知其性。"曰:"此不是答策題,須是實見得。'徐行後長者謂之弟',須見得如何弟,是作得堯舜。"因語:"'執德不弘,信道不篤,焉能爲有?焉能爲亡?'所謂天理人慾也。更將孟子答滕文公曹交問孟子章熟讀。才見得此,甚省力。"

問:"作事多始銳而終輟,莫是隻爲血氣使?"曰:"雖說要義理之氣,然血氣亦不可無。孟子'氣,體之充',但要以義理爲主耳。"

問:"講學須當志其遠者、大者。"曰:"固是。然細微處亦須研窮。若細微處不研窮,所謂遠者、大者,只是揣作一頭詭怪之語,果何益?須是知其大小,測其淺深,又別其輕重。"因問:"平時讀書,因見先生說,乃知只得一模樣耳。"曰:"模樣亦未易得,恐只是識文句。"

問:"反其性如何?"曰:"只吾友會道個反時,此便是天性;只就此充之,別無道理。滕文公才問孟子,孟子便'道性善'。自今觀之,豈不躐等?不知此乃是自家屋裏物,有甚過當!既立得性了,則每事點檢,視事之來,是者從之,非者違之。此下文甚長,且於根本上用工夫。既尚留此,便宜審觀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