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肉湯散文

有這樣一碗湯，沉澱了歲月的溫暖，味道也不因歲月的流逝而變淡。它不僅僅是美味，還承載着一些故事。每年的立冬和冬至兩個時節，家鄉都會燉羊肉湯。

熬湯的水，必須取山中純淨的泉水。羊肉要選最好的，搭配紅棗、枸杞、當歸、黃芪一起熬製，有補中益氣、補腎健脾、養膽明目等功效。每年的立冬和冬至，不管天氣有多冷，父親都會很早起牀，挑上木桶，去山中取泉水。我睜開惺忪的雙眼，嚷着要跟他一塊去，但是父親總是叫我多睡會兒，並告訴我他很快就會回來。

奶奶原來身體還是不錯的，只是後來因爲勞累的原因，體質有點虛，很需要羊肉溫補身體。我的父親又是極其孝順的，不管再忙，都會陪奶奶聊天，每次出差到外面，都會給奶奶買各種營養品和滋補的藥物。最讓我感動的就是：父親會在冬天給奶奶燉一鍋羊肉湯，親自到山中取水，去市場買最新鮮的羊肉，去藥店買上好的黃芪、大棗和當歸。有時候一忙就是大半天，但是父親做這些的時候，臉上都掛着笑容。父親燉的羊肉沒有腥味，而且湯色乳白，祕訣就在於父親會拍幾塊生薑放到冷水裏，再丟幾顆花椒和肉蔻，他說這樣能保證羊肉沒有腥味。不僅如此，他還會把蔥挽成結，放到鍋裏和羊肉一起煮。等羊肉煮好，就把挽成結的蔥子扔掉。

父親燉的羊肉湯，隔很遠都能聞到香味。每次羊肉飄香的時候，我肚子裏的饞蟲就會被勾引出來。我很急切地問父親：“爸，你燉的羊肉湯什麼時候能喝啊？”父親就瞪我一眼，他說：“你慌什麼？第一碗湯必須先端給長輩，你奶奶是家中的長者，她纔是第一位的。”每當這個時候，我都一言不發，靜靜地聽父親的教誨。不管我肚子再餓，多想吃那個羊肉，都必須先盛一碗湯給奶奶，讓她先喝，父親喝了，母親喝了，最後纔是我喝。

大部分時候，是父親從櫥櫃裏拿出一隻印着梅花的`大碗，放在竈臺上。從沸騰的鍋裏舀出濃香的羊肉湯，裝入大碗，然後畢恭畢敬地用雙手端到奶奶的面前，誠懇地說道：“媽，這是你最愛喝的羊肉湯，快趁熱喝了吧。”奶奶就捧起大碗，慢慢喝下去，然後再咂咂嘴。不知道是因爲羊肉湯美味，還是因爲奶奶心中有一種幸福感？總之，在我看來這樣的畫面很溫馨。父親的孝道不是用語言說出來的，而是切實地體現在每一個行動當中。

受家庭的影響，我也很喜歡喝羊肉湯。奶奶牙口不好，只能喝湯，她每次都把羊肉留給我。她說，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應該多補充一些營養。那時的我年紀小不懂事，每次都欣然接受奶奶的關愛，並把她的關愛視作理所當然。我很愛吃羊肉、羊肚、羊血，就是不大愛喝湯。很多時候我喝湯，喝兩口就想倒掉。有一年冬至，外面下了一場雪，父親還是像往常那樣，煮好了羊肉叫親戚朋友來吃飯。奶奶作爲長輩，自然是要喝父親盛的第一碗湯。我吃完羊肉，喝了幾口湯，就想放下碗出去堆雪人。奶奶卻叫住了我，她叫我把碗裏的湯喝掉，我搖搖頭說：“嗯嗯，我不想喝。”奶奶就說：“孩子，這營養全在湯裏面，羊肉湯纔是真正的精華 ，一定要喝掉不能浪費了。”我很勉強地端過碗，喝了半碗，剩下的湯怎麼都喝不下去了，我就想趁奶奶沒看見，把剩餘的湯都倒掉。我剛走到泔水桶跟前，奶奶就出現了。她拿過我的碗，把剩下的湯喝了下去。湯裏還有些邊角料和碎骨頭，奶奶卻連眉頭都沒皺，脖子一仰就喝光了。

父親的孝敬和奶奶的勤儉節約，都通過一碗羊肉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碗羊肉湯，是溫暖和愛的傳遞；一碗羊肉湯，更是流年歲月裏最動人的暖色。

如今，奶奶已經去世多年，家裏也很久沒親自熬過羊肉湯了，但是我很懷念那段溫馨的歲月，很懷念父親的教誨和奶奶慈祥的面容。

一碗羊肉湯，承載的是深情，是平凡歲月裏的縷縷真情。一碗羊肉湯，更見證了血濃於水的親情，還有奶奶勤儉持家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