醃鹹菜抒情散文

母親請進城的鄰居爲我們捎來兩袋新醃的鹹菜，一袋是大把子鹹菜，棵棵金黃燦爛；一袋是碎鹹菜，青翠如染。

謝過鄰居，我忙打開袋，取一棵把子鹹菜以解早已生口水的嘴，妻不以爲然，譏笑我始終脫不了農村人的陋俗。而我根本不在乎妻的譏笑，一邊誇母親醃的鹹菜爽口，一邊把鹹菜往妻的嘴邊湊，嚇得她連連後退，且有點生氣地說，你不嫌髒，我也要注意衛生。說着，她拎起鹹菜袋就要準備扔向垃圾桶。我一見妻動真格，連忙上前搶奪下鹹菜袋，同時眼裏生起潮溼……

其實，在城裏長大的妻哪裏能體會我對母親所醃鹹菜的情愫，一棵鹹菜的醃製而成，需要付出多少辛勞，更何況把子鹹菜是我們童年冬天的全部零食――醃好的把子鹹菜晾曬在冬陽下的晾衣繩上，給人很溫暖的感覺，隨手扯上一棵，邊走路，邊咀嚼，鹹淡相宜，咀嚼有筋道，滿嘴味無窮，這幾乎成了我童年冬天上學路上最值得回味的美事。

醃把子鹹菜是我兒時渴望做的勞動。地裏的青菜被霜打過後，母親便擇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下地鏟菜。一籮籮，滿筐筐的青菜擔回家，母親便吩咐我們上前幫忙洗菜。洗菜是我們小孩子最怕做的活兒，因爲冬天的河水總是那麼寒冷刺骨，我們一邊躲閃着，一邊裝着沒聽見母親的叫喊，把青菜留給母親一人清洗。遠遠地看着母親把一棵棵青菜洗淨，掛在晾衣繩上，我們小聰明地在偷笑。到了晚上，我們早早地寫完作業，等着母親叫我們來踏菜，可母親像知道我們的'心思――把踏菜當作一種遊戲玩！她就是遲遲不叫我們，很吊我們遊戲的胃口。母親在一旁，不急不慢地把白天洗淨晾乾的青菜搬到一口大缸邊，一會兒用水洗缸，一會兒取來食鹽，見我們討好地上前幫忙她理菜，母親止不住笑了。隨着母親的一聲，還不快去洗腳準備踏菜，我和弟弟便爭搶起洗腳來，有時，我們因未搶到第一個進缸踏菜，還哭鼻子。一棵棵青菜鋪在缸裏，母親灑上一層鹽，我們便可用力地踏菜了。踏了一層又一層，漸漸我們踏出了汗，踏得雙腳發熱，雙腿發酸，踏得脫掉了棉襖，頭上直冒熱氣……一缸菜快被我們踏滿時，我們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踏了，這時母親便讓我和弟弟一起進缸踏菜，甚至她還鼓動着說，童子腳踏起的鹹菜才香呢！一聽母親如此鼓勵，我們踏菜的雙腳又升起了一股勁……等幾籮筐的青菜被我們踏實在一口大缸裏，母親搬來了一塊擦淨的石磨，壓在缸口的青菜上，爾後揉揉我們的小腿肚說，有了你們的力氣注進青菜裏，今年的把子鹹菜吃起來肯定特別香……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幾乎天天觀察缸裏的青菜，漸漸石磨下沉，缸裏生起了金黃的汁水，一棵棵青翠碧綠的青菜淹沒在金黃的汁水裏，不出一個禮拜，被母親撈出缸，變成了棵棵金黃燦爛，咀嚼一棵新醃的把子鹹菜，一種特別的味道直通我們的胃。

醃碎鹹菜，母親很少要我們幫忙，她總是在我們做作業的時候，把一棵棵青菜切碎，而後灑上鹽，不停地揉搓，最後把上了鹽的碎菜，攏成團，擠淨汁水，裝實在一隻小口的罐裏，封上口，不出幾天，掏出一碗，灑上香油，拌上蒜泥，幾碗稀飯就着碧綠新鮮的碎鹹菜，直吃得暖心暖肺，像感知不到飽似的……

當我告訴妻我們兒時陪母親醃鹹菜的細節時，她驚奇得瞪眼張開了櫻桃小口，我把一小塊鹹菜菜瓢快速地塞到她的嘴裏，妻慢嚼的嘴，皺起的眉，片刻變成劇烈的咀嚼，眉梢也飛揚起來，且不停地說，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如此美味的鹹菜，簡直是上口的零食……而此時的我，卻不敢去想，鄉下的母親，在少了我們陪她踏菜的時候，她是怎樣醃鹹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