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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教版必修一第18課《赤壁賦》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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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壁賦》原文: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憑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蘇教版必修一第18課《赤壁賦》課文

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爲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託遺響於悲風。”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爲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餚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赤壁賦》譯文:

壬戌年秋,七月十六日,蘇氏與友人在赤壁下泛舟遊玩。清風陣陣拂來,水面波瀾不起。舉起酒杯向同伴敬酒,吟誦(讚美)明月的詩句,吟唱婉轉優美的樂曲。不多時,明月從東山後升起,盤桓在鬥宿與牛宿之間。白茫茫的霧氣橫貫江面,清泠泠的水光連着天際。聽任小船飄流到各處,凌於蒼茫的萬頃江面之上。乘着輕風(在江面上)無所不至,並不知到哪裏纔會停棲,感覺身輕得似要離開塵世飄飛而去,有如道家羽化成仙。

於是喝酒喝得高興起來,用手叩擊着船舷,應聲高歌。歌中唱道:“桂木船棹呵香蘭船槳,迎擊空明的粼波,逆着流水的泛光。我的心懷悠遠,想望伊人在天涯那方”。同伴吹起洞簫,按着節奏爲歌聲伴和,洞簫嗚嗚作聲:有如怨懟有如傾慕,既象啜泣也象低訴,餘音在江上回蕩,絲絲縷縷繚繞不絕。能使深谷中的蛟龍爲之起舞,能使孤舟上的孀婦爲之飲泣。

蘇氏的神色也愁慘起來,整好衣襟坐端正,向同伴問道:“簫聲爲什麼這樣哀怨呢?”同伴回答:“‘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這不是曹公孟德的詩麼?(這裏)向東可以望到夏口,向西可以望到武昌,山河接壤連綿不絕,(目力所及)一片鬱郁蒼蒼。這不正是曹孟德被周瑜所圍困的地方麼?當初他攻陷荊州,奪得江陵,沿長江順流東下,麾下的戰船延綿千里,旌旗將天空全都蔽住,在江邊持酒而飲,橫轉矛槊吟詩作賦,委實是當世的一位英雄人物,而今天又在哪裏呢?何況我與你在江邊的水渚上打漁砍柴,與魚蝦作伴,與麋鹿爲友,(在江上)駕着這一葉小舟,舉起杯盞相互敬酒,如同蜉蝣置身於廣闊的天地中,象滄海中的一粒慄米那樣渺小。(唉,)哀嘆我們的一生只是短暫的片刻,(不由)羨慕長江的沒有窮盡。(想要)與仙人攜手遨遊各地,與明月相擁而永存世間。知道這些終究不能實現,只得將憾恨化爲簫音,託寄在悲涼的秋風中罷了。”

蘇氏道:“你可也知道這水與月?流逝的就象這水,其實並沒有真正逝去;時圓時缺的就象這月,終究又何嘗盈虧。可見,從事物變易的一面看來,天地間沒有一瞬間不發生變化;而從事物不變的一面看來,萬物與自己的生命同樣無窮無盡,又有什麼可羨慕的呢?何況天地之間,凡物各有自己的歸屬,若不是自己應該擁有的,即令一分一毫也不能求取。只有江上的清風,以及山間的明月,送到耳邊便聽到聲音,進入眼簾便繪出形色,取得這些不會有人禁止,感受這些也不會有竭盡的憂慮。這是造物者(恩賜)的沒有窮盡的大寶藏,你我儘可以一起享用。”

客人高興地笑了,洗淨酒杯重新斟酒。菜餚果品都已吃完,杯子盤子雜亂一片。大家互相枕着靠着睡在船上,不知不覺東方已經露出白色的曙光。

  《赤壁賦》賞析:

說到文章本身,首先應注意到它體裁方面的特點。它是“賦”,不是純粹散文,卻也不是詩,更不等於今天的散文詩。它是用比較自由的句式來構成的帶有韻腳的散文,卻又飽含着濃厚的詩意。這在當時是一種新文體,是古典散文從駢文的桎梏中衝殺出來取得勝利後的一個新成果。可是這種新體的“賦”很難寫,自宋代的歐陽修、蘇軾以後,便不大有人染指了。既然它是“賦”,就應具有賦的特點。《文心雕龍•詮賦》:“賦者,鋪也。鋪採摛文,體物寫志也。”蘇軾寫這兩篇賦,沒有按照漢魏六朝時代的作家寫賦時那樣大量堆砌辭藻,但比起他本人的其他文章來,文采顯然要多。至於“體物寫志”,則《赤壁賦》以“寫志”爲主,“體物”的部分着墨不多,卻也精警凝鍊,形象鮮明。作者在賦中所鋪張的內容,主要不是景物和事件,而是抽象的道理。但作者所講的抽象道理是通過形象、比喻、想象、聯想以及憑弔古人和耽賞風月等方式來完成的,並不顯得空泛或枯燥。這是在古人傳統的基礎上有所創新的結果。試以歐陽修《秋聲賦》與之相比,歐賦的說理內容就未免過於抽象了,因此不及此賦更爲扣人心絃。此外,漢魏的賦一般在開頭結尾都有短幅敘事,中間有主客問答,此文亦具備。可見作者並沒有脫離傳統“賦”體的規格,從體制上講,它仍符合作“賦”的要求。我們說,文學作品要繼承傳統。卻不一定求其必遵循老路。蘇軾正是本着這種創新精神來寫《赤壁賦》的。

其次,從貫穿全篇的思想內容看,《赤壁賦》所反映的有兩方面的意思:

一是“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這同《念奴嬌》的開頭“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意思相近;

二是抓住時機耽賞大自然的`江山風月,亦即《念奴嬌》結尾的“一樽還酹江月”。而主導思想乃偏重於後者。

但這兩層意思都是從篇中所歌唱的“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兩句詩生出來的,這就不難看出蘇軾的立足點和採取這種生活態度的原因。也許有的讀者會說,《赤壁賦》中並沒有什麼值得肯定的進步思想,不過主張“及時行樂”而已。這話當然不錯。但在這篇賦中“及時行樂”的思想並未從文章中正面反映出來,讀者所感受到的乃是作者希望一個人不要發無病之呻吟,不要去追求那種看似超脫塵世其實卻並不現實的幻想境界;而應該適應現實,在目前這種寧靜恬適的(儘管它是短暫的)環境裏,不妨陶醉於大自然的懷抱之中。而文章的成功處乃在於它有一種魅力,即大自然之美足以使人流連忘返,不得不爲之陶醉。這種沉浸於當前的適意的境界中的滿足,正是蘇軾一貫的生活態度。特別是處於逆境之下。這種生活態度總比畏首畏尾、憂心忡仲或無所作爲、意志消沉顯得樂觀曠達,顯得有生機和情趣。因此,在特定的生活條件下和在常人已無法忍受的處境中,這種生活態度應該說尚有其可取的一面。而作者在《念奴嬌》的收尾處,雖然說了“一樽還酹江月”的話,卻沒有擺脫掉“人生如夢”(一本作“人間如寄”)的空幻與悲哀。比起這篇賦來,就顯得有些不足了。

因此看來,《赤壁賦》在藝術方面的成就乃是主要的。作者在篇中馳騁着意氣縱橫的想象力,彷彿“所向無空闊”的“天馬”;同時卻又體現出作者細密的文心,謹嚴的法度。無論遣辭造句,都不是無根據無來歷的脫離傳統藝術淵源的任意胡爲。作者戛戛獨造的創新之處無一不建築在深厚而堅實的功力的基礎之上。

清代方苞評此文說:“所見無絕殊者(沒有什麼特別與衆不同的地方),而文境邈不可攀。良由身閒地曠(心地曠達),胸無雜物,觸處流露,斟酌飽滿,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豈惟他人不能摹效,即使子瞻更爲之,亦不能調適而鬯(暢)遂也。”可爲定評。蓋表面看去似揮灑自如,彷彿沒有費什麼氣力,實際上卻是思路縝密,一絲不苟:這正是蘇軾文章的不可及處。

下面我們逐段進行分析講解。全篇共分五段。

第一段從開頭“壬戌之秋”到“羽化而登仙”。這是“賦”的正文以前一段簡短的敘事,這裏面又分三小節。

第一小節共四句,點明時間、人物、地點。這是寫賦的正規筆墨,如一篇長詩前的小序。

第二小節共五句,前兩句寫景,後三句寫事,亦即把客觀的景物和主觀的言行錯綜着、交替着來寫。我在前面曾說,本篇以寫志爲主,不強調對景物的描述;因此本篇的景語只有四句,即此處的“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和下一小節的“白露橫江,水光接天”而已。但這四句極凝鍊簡括,“清風”二句寫風與江。“白露”二句寫月與江。總之,景物描寫只爲點出“江”和“月”來,作爲後文“寫志”時舉例用的。而當前,作者已寫出月下江景,不必更多費筆墨了。

“誦明月之詩”兩句與下文“月明星稀”兩句同一機杼,蓋文人遊山玩水,很容易從客觀景物聯想到昔日所讀的作品,然後再由前人的作品生髮出自己的感想來。此處寫月未出而先用《陳風•月出》作引子,“誦明月之詩”兩句是互文見義,但有時這種互文見義的句子不能前後互換。因爲“窈窕之章”是在“明月之詩”裏面的,內涵大小不同,所以小者不能擺在大者之前。而先“誦”後“歌”,亦合於詩人吟詠時實際情況。人們對景生情,總是感情愈來愈激動,“歌”比“誦”要更牽動感情,故誦在先而歌在後。於此可見作者文心細密之處。

第三小節仍是先景後事,由事生情。造語自然生動,然多有所本。用“徘徊”寫月光移動,古詩屢見,如曹植《七哀》“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張若虛《春江花月夜》“可憐樓上月徘徊”及李白《月下獨酌》“我歌月徘徊”。“白露橫江”句亦從《春江花月夜》“空裏流霜不覺飛”化出,“水光接天”句化用趙嘏《江樓感舊》“月光如水水如天”,“一葦”用《詩經•河廣》“一葦杭之”’“萬頃”用謝惠連《雪賦》及范仲淹《岳陽樓記》,“馮虛御風”用《莊子•逍遙遊》,“遺世獨立”用李延年歌,“羽化”用《晉書》,“登仙”用《遠遊》。其自然生動之妙,在於句偶而文字並不對仗,得古賦之神(如《九歌》中“蕙餚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即是句偶而文不對仗者)。

這一小節每句都依次第先後而寫成,不容移置。“少焉”以下寫月出,由“出”而“徘徊”。“白露”二句是月出後所見,由水上而天空,由近而遠。“縱一葦”句是寫主觀的遊者,“凌萬頃”句是寫客觀的江面。“浩浩乎”句寫泛舟江上的現象,“飄飄乎”句則寫舟中人的心情感受。筆勢流暢,宛如信手拈來,詞語皆有出典,卻不着堆砌痕跡。

從“於是飲酒樂甚”至“泣孤舟之嫠婦”是第二段。這裏面自然分作兩層,歌詞是一層,蕭聲是又一層。作者描繪簫聲屬於“體物”,但“體物”卻是爲了“寫志”。蘇軾在這篇賦中以“哀”“樂”對舉,借主客問答以寫志抒情,其實是作者本人矛盾心情的兩個方面。最後,“樂”戰勝了“哀”,主客同達於“共適”之境界。而“哀”的流露全藉助於簫聲。故作者在這裏用全力刻畫它。

我個人認爲,這一篇立意的主句全在此歌的後二句,即“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美人”比君,這兩句寫出了蘇軾的忠君之殷切。忠君誠然是侷限,但在蘇軾身上卻應一分爲二地對待。忠君思想正是蘇軾思爲世用,希望爲宋王朝分憂,對功業有所建樹的動力。這裏面含有積極因素。下文“哀吾生之須臾”與“共適”於“無盡藏”的江山風月,都從此生髮出來,妙在並不着痕跡。一個人既出仕做官,思用於世,遇到小人讒謗,自然有“哀”的一面。但如果從此消極頹唐,不思振作,那就談不到完成忠君的目的。於是當客觀形勢對自己最不利時,便力求胸襟豁達,順乎自然,以適應逆境;同時並不放棄忠君用世的一貫精神,即使在身遭貶謫之際也還要“望美人兮天一方”,這正是蘇軾的主要的、始終如一的生活態度。作者的歌詞中並沒有“哀”的成分,甚至是在“飲酒樂甚”的情況下無心流露出來的,所謂“渺渺兮予懷”,正是思忠君用世而不可得的表現,因此纔不得不“望美人兮天一方”。吹簫的“客”是理解歌詞內容的,所以把這一方面的感情加強,用簫聲傾訴出唱歌人內心的哀怨。這樣一來,矛盾就公開亮出來了,於是引起下文,借主客對話把複雜的思想活動和盤托出,卻又涇渭分明。文章構思之巧妙,竟到了使人不易覺察的程度,這不能不說是蘇軾才華洋溢的體現。

寫簫聲也是一段精彩文字。“怨”“慕”“泣”“訴”四字抓住了簫聲的特點,也寫出了“哀”的特點。“嗚嗚”寫初吹,字面用《史記•李斯列傳》;“怨”“慕”“泣”“訴”化用《孟子》;“舞幽壑”句,暗用《國史補》裏吹笛事;“孤舟嫠婦”暗用白居易《琵琶行》。“如怨如慕”二句,寫簫聲吹人精彩動人處,使聽者情不自禁聯想到人的七情六慾。“餘音”二句寫簫聲結束。然後再加上兩句誇張性的比喻,以摹繪其出神人化。

第三段是傷時憂國的正面文字,卻從懷古方面落筆,乃見筆力。懷古又先從誦古人詩句寫起,“月明星稀”兩句正從當前江月之景聯想而得,似有意,若無意。從心中的詩句推展開去,然後寫到目中所見之地形,然後把古人曹操推到背景的正面。“方其”以下八句,是推測,是想象,卻全力以赴,大肆渲染,此即所謂“鋪”,乃作賦之正規寫法。這樣就從勾勒背景進而塑造了曹操的形象。“方其”以下,從曹操兵力的強大和地盤的擴張寫出了聲勢和氣派,然後以“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八字勾畫出曹操本人的形象,顯得格外飽滿,有立體感。不這樣寫,人物的形象就不易突出。難在“固一世之雄”句的一總,“而今安在哉”的一跌,最見功力。上一句所謂頓挫以蓄勢,下一句所謂折落以寄慨。“一世之雄”四字看似容易,實爲千錘百煉而出,對曹操這個歷史人物確是千古定評。這是本段的上一節,其實也正是《念奴嬌》中“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之意,卻用了另一種手法,便使人應接不暇了。從“況吾與子”以下至“託遺響於悲風”,是第三段的下一節,雖爲客語,實反映作者本人思想中的消極面。意思是說,像曹操那樣的英雄人物,在當時也逃不脫失敗的命運,那麼在今天這種逆境之中,還有什麼必要去建功立業!這一節只是出世思想和消極情緒的反映,而作者卻渲染成如此一段文章,既有古文家所謂的辭采,又不落前人的窠臼,通過形象描寫,還使人不致於產生消沉之感,正是文字有魅力處。“挾飛仙”二句想象奇絕,卻跌入“知不可乎驟得”一層意思中來,於文義爲倒裝,於文勢爲逆挽,變化無方,起落隨意;以形象、比喻相對比,用意十分醒豁,但又毫無說教者習氣,也沒有抽象的空論,而悲從中來,想超脫塵世又無法逃避現實,真是哀傷到極點了。所以結語“託遺響於悲風”一句寫出不得不“哀”的一片苦衷。文字寫到這裏,真疑山窮水盡,無路可走;不想下一段柳暗花明,用帶有理趣的邏輯思維來反駁這一消極出世思想,把在人意料之中的一點意思寫得出人意料之外,這真神奇了。

第四段是比前一段深入一層的正面文字,雖與前一段屬於一對矛盾的兩個方面,卻並非平列的。若從其結構看,又與前文不同。這一段本來只有一層意思,卻化作兩層來寫。水和月同爲比喻,作用和性質是一樣的,作者乃把它們分作兩層來說;作者在這一段裏所要闡明的只是“不變”這一層意思,卻以變與不變兩者相提並論。這就使文章顯得波瀾起伏。“逝者”句用《論語》“子在川上”一章之意,“盈虛”二句用《莊子•秋水》“消息盈虛,終則有始”。水雖東流長逝,但川上之水仍源源不斷;月雖有圓缺盈虛,周而復始,但月亮還是千古不變的那個月亮。所以用“蓋將自其變者”兩句輕輕一駁,便不再照應,卻把重點放在後面兩句“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所以再反問一句:“而又何羨乎!”不說“而又何哀”,反說“而又何羨”,針對上文“羨長江之無窮”而言,文筆總在不斷變化。蓋有“哀”纔有“羨”,無“羨”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去“哀”了。上文說“吾生須臾”,此則說“物與我皆無盡”。物無盡,人們能理解;“我”亦無盡,就不易分曉。作者之意,乃是指不朽而言,即所謂“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蘇軾所追求的也正是這個“不朽”。所以其生活態度歸根結蒂還是積極的。下面“且夫天地之間”四句,看似宿命論,其實作者卻是用來對待功名富貴、得失榮辱的,所以其內在涵義並不錯。接下去從“惟江上之清風”直到“而吾與子之所共適”,是作者的正面主張,認爲應抓緊時機,享受大自然所給予的美的景物。末句的“吾與子”正好同上文“客”所說的“吾與子”遙相呼應。有人說,這不過是及時行樂的思想,誠然。但其所樂者乃在陶然於自然景物。這就比東漢人所追求的“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古詩十九首》)要高尚多了。可見作者的精神境界並不那麼庸俗低級。他所追求的是精神上的解脫而非物質上的享受。他執著於不朽的事業,而對功名利祿卻比較看得超脫,這就同一般的及時行樂思想有着本質上的區別了。

第五段仍用簡短的敘事作爲全篇的結尾。“客喜而笑”的“喜”和“笑”,與前文“飲酒樂甚”的“樂”,以及“怨”“慕”“泣”“訴”“愀然”“哀”“羨”等描寫感情變化的詞語是聯屬一氣的。這是全文情感發展的線索,直貫通篇。以下的描寫與“飲酒樂甚”句相輝映,而最後兩句則寫盡“適”字之趣,文章亦搖曳生姿,得“餘音嫋嫋,不絕如縷”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