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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懷念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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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沉沉地苦着臉,似乎在潛心醞釀着一場可以將大地淋得透徹的雨,也可以將人的心淋得悽悽然的雨。

永遠的懷念散文隨筆

倚在窗臺邊,回想着那些匆匆而過的歲月,心隨着思緒不斷翻飛。快清明瞭,所以,天會陰沉,雨也將會來。望着窗外,似乎那雲的潮溼,已然留不住雨,它終要跌落大地,像誰眼裏氤氳着的淚。

瞬間,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因爲,一縷悲傷從記憶中慢慢涌現,清晰而來。

一聲清脆的鳥鳴,驚醒了我沉睡片刻的思緒,恍然驚覺:哦——春天了!天地萬物都在爲自己的重生精打細算。我亦想尋找自己的一片春色,然而,在這一年的清明時節,我的心裏依然被一種悲傷撩拔着。觸摸着記憶裏那張熟悉的臉,我懂得,她再不會從沉睡中醒來了。

姥姥,是我內心深處永遠的悲傷;也是我每每清明的雨來時,最深的懷念。

多少午夜夢迴,我和姥姥總在夢裏相見,她的音容笑貌,依然那麼清晰。夢境是何等的真實啊!她老人家,一如舊時的模樣,還是那張溫暖慈祥的面容,絲毫未曾改變。只是,每次醒來,未睹其面,未聞其聲,姥姥像變魔術般忽的不見了。徒留下黑暗中被淚水打溼的枕頭,和我那淌着淚痕的臉,以及失落而驚慌的眼神。

年華飛逝,韶光暗換。時間過得真是飛快,一眨眼,又是一年清明。我想,我該爲我,也爲姥姥寫點什麼,以此來安放我的思念,還有記憶。

也許,人之一生,需要面對的,以及承受的無奈和傷痛不勝枚舉。在姥姥還很年輕時,姥爺就身患大病,扔下六個年幼的子女,撒手人寰了。之後,一個本不富裕的家,頃刻間風雨飄搖。家庭的重擔落在姥姥並不結實的肩上,她老人家,便理所當然地成了支撐整個家庭的唯一支柱。

常聽母親說起,那時候的姥姥還在大集體幹活,靠掙幾個可憐巴巴的工分艱難度日。回家後,姥姥還要去很遠的山上打豬草。要強的姥姥,從不屈服山高路遠,荊棘叢中,無處不灑下她的血汗與淚水。姥姥用她的堅韌和勤勞,給舅舅們換來了爲數不多的上學費用,也換來一家人清苦平淡的生活。

在我年少的記憶中,姥姥容光煥發,精神矍鑠。只是臉上的皺紋,像一條條蜿蜒的小溪,讓她無法掩蓋歲月沉澱下來的滄桑。我懂得,這是姥姥辛苦的見證,也是我每每想起她時,心裏微微的痛。

小時候,每逢節假日,我都會去姥姥家小住。一路上拉着母親的手,不畏跋涉的艱辛,心裏充滿着喜悅。終於能聽姥姥給我講那遙遠的故事;終於能嚐到姥姥做的可口飯菜;最令我興奮的,就是可以和表哥表妹上山挖藥材了……當我看到姥姥家那座高高的山頭躍入眼簾,總會衝着母親高聲喊道:媽,媽,快來看吶,我看到姥姥家了——一陣手舞足蹈,內心那種油然而生的快樂,都會滿滿地盪漾在我們母女的臉上。

翻過那座山,越過那道道嶺,遠遠的,便看見山口站着一個瘦小的身影。是姥姥。她老人家正踮着小腳,站在山下的平地上向山頭眺望。

姥姥怎麼會知道我們來呢?姥姥究竟在等什麼,竟讓她老人家如此執着?我不解,也不懂。

慢慢地,我長大了。帶着那份不懂,我步入了社會,又背起行囊,背井離鄉,出外闖蕩。

離家的日子是苦的,滿滿是對親人的相思之苦。那個時候的我,總是對家、對親人帶着無限的思念和牽掛。父親經常會給我寫信,字裏行間,都能讓我清晰地感覺到,他和母親是如何地想念我。漸漸的,我懂了一個母親的心。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明白了姥姥站在山下等待、盼望的,只是一個意外的驚喜,一次久盼於心的團聚。

那是一個母親的情懷。就像母親在家等我,而姥姥在家等母親一般。

然,當我明白的時候,姥姥的背駝了,腰彎了,白髮稀疏,連僅有的幾顆牙齒也掉光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歲月地更迭下,發生着變化。

我不得不承認,歲月是殘酷無情的。它對這世間所有的美好事物,都帶着極致性的毀滅。

當姥姥的孩子們經濟條件慢慢富裕起來時,她自己卻因爲一次意外事故,胳膊和手腕受了嚴重的創傷。一隻胳膊腫的烏青油亮,上面打了厚厚的'石膏,纏着長長的繃帶,用脖子挎着。受了傷的姥姥,真就像一臺疲憊的機器,老了、鏽了、零件壞了,再難修復。看着姥姥臉上因爲疼痛而扭曲的表情,無能無力狠狠地刺疼了我心,疼得直掉淚。

原本以爲,姥姥從那以後,再也不用獨自一人另起鍋竈,終於可以好好地跟着孩子們享享清福了。然而,兩年後,姥姥受傷的胳膊取下了石膏,她又邁動着她那雙三寸金蓮,像轉動的陀螺尖,依舊未曾停歇。胳膊沒力氣,不能再做飯,便給兒子看看門、喂喂牲口;或者給孫子們縫補衣服、繡花鞋墊。

我時常會情不自禁地說姥姥,苦了一輩子,就消停幾天,好好歇歇吧!別再一個勁地幹這幹那,只要活着,一輩子總有操不完的心。姥姥總會面帶微笑地和我說,住在這山溝溝裏,也沒個去處,如果閒着,就會悶得慌呀!趁現在,我耳不聾眼不花的,給他們能做點啥就做點啥吧!總不能坐在人家家裏乾等吃……

姥姥的話,不知讓我覺得辛酸還是心酸,好似給我心裏灌了鉛,沉重,異常得沉重。然而,姥姥依然笑着,臉上那橫七豎八的皺紋,便開成一朵花,瓣瓣透着生命的悲歡。莫名的,酸楚夾雜着無奈襲上了心來……

多年後,姥姥開始在幾個孩子家輪流顛簸,過着她的並不安穩的晚年生活。

因爲姥姥有暈車的毛病,所以每次出門,都是騎着舅舅家的牲口,翻山越嶺去到下一個子女家。疲憊,對於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來說,意味着什麼?我想,這是不言自明的。

記得有一次,父親外出辦事,順路去了趟二姨家看望姥姥。當姥姥看到父親出現在她眼前,似乎看到了救星。苦愁的眉眼間,顯然多了些笑容。爲了讓姥姥開心,父親將姥姥接回了家。那次,姥姥意外地坐了汽車,一路風塵,一路奔波。到家後,暈車帶來的不適感依然還在,但我從未在姥姥的臉上窺見一絲一毫的苦和累,我能所看到的,乃至體會到的,是她和母親相逢而盪漾出來的一簇簇喜悅。

父親笑眯眯地和我說,姥姥每次在母親家,心都是歡喜的。我亦明白,那是因爲姥姥終於等到了那份久違的溫暖和重聚。

我家的經濟條件,在母親六個姊妹中,是最差的。雖然如此,父親還是割了一斤肉,和母親一起作了姥姥愛吃的餃子。飯間,父親不斷給姥姥往地碗裏夾,姥姥的臉上洋溢着滿滿的幸福。那個時候,讓我對親情,又有了更深層的理解。親人在哪,家就在哪。

老天也善妒嗎?時至今日,我依然會問這個問題。雖然,旁人聽起這句話來,多少會覺得荒誕不已。但我想,這種荒誕的問題,大抵只會出現在人類難以接受的現實下吧。就在我帶着孩子陪伴姥姥的那個夏天,一個始料未及的狀況,就那樣悄聲無息地發生了。

某個中午醒來,姥姥和我說她腿疼,只是輕微的。她老人家還說可能是着涼了,要我給她拔火罐,但事後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小姨說,年齡大了可能缺鈣,買點鈣片給姥姥吃吧。就那樣,一來二去,病情也沒得到改善。最後只好哄着姥姥去醫院。

醫院的氣氛是令人窒息的,父親、母親以及表哥他們,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做了各種化驗檢查。最後,大夫看着八十多歲的姥姥,於心不忍,故而將母親叫到門外,悄悄告訴了她診斷結果——骨癌晚期。

這一結果對我們來說,猶如晴天霹靂。硬朗了一輩子的姥姥,藥片都沒吃過幾個,孰料,晚年會落得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絕症。檢查結果一出來,母親和表哥就將姥姥送回了老家。

姥姥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心裏大抵也明白自己得了不能治的病,只是,她老人家骨子裏那份堅強和倔強,使她一直沒放棄求生的渴望。她要活着。看着她的兒子、孫子、重孫子繞於膝下,慢慢享受着擁有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求生,是人的本能。姥姥用無助的眼神,央求着舅舅給她打點滴,還說別人能挺過去,她也一定能。舅舅面對老母親的請求,不忍拒絕,至於打點滴有沒有效果,似乎都不重要了。每個人都明白,舅舅那麼做,是爲了安撫姥姥面對死亡而所產生的恐懼的心。

姥姥去世前幾天,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精神世界的塌陷,讓姥姥整個人顯得極度蒼老憔悴。

她用空茫的眼神,愛憐地看着母親,用微弱地聲音說:孩子,多虧了你呀!

媽,你怕死嗎?母親說完,已是淚眼朦朧。

姥姥微笑着,望着悲慼的母親,嘆了口氣,說:媽不怕死,只是還不想死……

姥姥走的那天,天上飄着細雨,悲傷的氣息,湮沒了整個村莊……

至今,姥姥離去八年了,但潛藏在我內心的哀傷與痛楚,依然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我緊緊包裹着,透不過氣兒。是呀!親人逝去的痛,豈是時間可以抹去的呢?我也只是怕別人窺見我那赤裸裸的脆弱,因而,慢慢地習慣了用堅硬的外殼來僞裝自己。可那內心潛在的痛,彷彿是剛結痂的傷疤,不敢碰,一碰就會血流不止。在無數個夜裏,它又像一條無形的小蛇,偶爾會在我毫不設防時吐幾下信子,撕咬着我原本悽切的心。

姥姥是我親愛的姥姥,是我一生念念不忘的人。很多時候,我會想她年輕的模樣;想她在困苦的年月倔強的身影;也會想她和她的孩子們在一起時,那番幸福的模樣;更想我和姥姥曾經的點點滴滴。

今日,再於心裏喊一聲姥姥,依然倍感親切溫暖。只是,我不得不接受現實,姥姥已然離我遠去了,唯願天堂無病無災。

姥姥,知道嗎?我又想您了!

後記:

姥姥命途多舛的一生,讓我不得不重新開始思考生命。我想,生活賦予人磨難,就是要錘鍊一個人的心性、意志、品行、耐力和智慧的。當生活的暴風雨來臨,磨難又如何?挫折又如何?委屈又如何?傷痛又如何?既然無力改變,無路可退,那只有從容地面對。正因爲姥姥從這樣的路上毅然走過,才使她的內心變得足夠強大。她老人家更讓我懂得了生命之所以厚重,是因爲有苦難充盈。若人生只有舒適和安逸,而沒有經歷過坎坷磨難的淬鍊,人生閱歷也得不到積累和沉澱,想必,人的一生定會顯得平庸而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