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孤獨懷念散文隨筆

孤獨懷念散文隨筆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6W 次

幾回夢裏見,似曾在昨天。

孤獨懷念散文隨筆

朦朧淚眼中,又見老父親,佝僂着背,坐在那塊青石上,斜斜的影子,在地上,訴說着孤獨。那渾濁的雙眼,在望不遠處的一個拐彎,在望不遠處壽筒高立、花圈四圍的墳塋。拐彎處,有摩托車來,莫不是心中掛念的兒女?墳塋裏,靜靜臥着已不再言語的,莫不是心中難忘的伴侶?風吹過,身後的老香樟,幾片老樹葉,飄飄落落,在陽光下落寞地跳舞。

又是春天,兩座墳塋相依相偎,就在不遠處,田的那一頭。滿身新綠的老香樟,依然挺拔。身邊的那塊青石上,有落葉停留。老香樟啊,你可知道那樹下的老人去了哪裏?你可曾讓風輕輕拭過老人那傷心的淚滴?!老香樟啊,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將老人弄丟?!沉默的大青石啊,你可將老人的體溫存留?!真想再次走上前,扶起老父親,輕聲說一句:回家吧,石頭上涼。可語未出,淚已滑落。

一切恍如昨夢。

不遠處,幾間土坯房的老屋,靜默着。門環上的鎖,再也等不來老母親那雙指節彎曲的手。屋內,大磚壘起的土火壠,再也等不來老父親無言的守候。那幾張腿腳滿是蟲眼的黑色木椅,再也沒有人撣去上面的灰塵。那黑黑的攀滿蛛網的撐鉤旁的黑鼎鍋、黑炊壺上落滿了灰土,再也看不見火壠裏的火苗貪婪地舔舐鍋底,再也聽不見那鍋邊溢出的油在火苗中發出的“滋滋”的響聲,再也聞不到那溢滿房間的臘蹄的香味,再也看不到白髮蒼蒼的老母親忙碌的身影,再也看不見老父親孩子似的守着鼎鍋,那呆滯的眼神裏透出的迷茫。冰冷的草木灰裏再也沒有香氣撲鼻的甜甜的烤紅薯、烤土豆、烤玉米。那不知修補了多少次的牆上的缺口,原本平整的塑料早已被風雨吹起了一角,牆腳的土又壘高了幾許。上輩人過年時纔會用的笨重的方方正正的大方桌仍然置於堂屋的正上方,落滿塵土的它靜靜地立在那裏,似在等待着曾經的主人將家用物什擱置,似在等待那雙粗糙的滿是老繭的手的撫摸。鏤空的洗臉架子仍在牆角,架子上鑲嵌的小方鏡子灰濛濛的,曾經有過的喧鬧它可還記得?如今的冷清是否是它無言的訴說?裏間的小臥室,老母親溫和地笑着,瘦削的臉上寫滿蒼桑,眼神溫柔的看着走進這間屋子的每一個人。多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可顫慄的心又是多麼不忍與老母親的眼神相對!老母親的笑呵,永遠地凝固在了那一方小小的木框裏!那欲言又止的雙脣,似在詢問兒女是否吃飯是否勞累,似在輕聲訴說家中永遠做不完的家務,似在嗔怪老父親孩子似的'拖累…….

廚房裏,竈臺上方碩大的蛛網在微風中輕舞,閃着銀色的光。有陽光從瓦縫間透過來,落在地上、廚櫃上。大大小小的碗,一摞一摞地,靜默着。竈臺後的柴禾一捆一捆地安靜地立在那裏。灰土蒙着的鋁製的鍋蓋,已幾乎看不清它本來的顏色。筷簍子裏的筷子,還是那麼多,一根根,哀傷地擠在一起。牆腳處的青石缸,還有半缸水。不知名的小蟲子在缸壁上蠕動着,棉絮樣的小蛛網在壁上的凹陷處粘着,圓圓白白;紅色的塑料水瓢在缸蓋上匍匐着。大大小小的罈子,在牆根處,注水的凹槽裏落滿了從牆上落下來的塵土。潮溼的地面上,一棵棵孱弱的白白的莖從土豆堆裏冒出來,直直地,像一片白色的小森林。空氣中瀰漫着腐朽的味道。

恍惚中,我看見鍋裏冒着白色的熱汽,老母親在受不了油煙的刺激而劇烈的咳嗽。炕土豆的香味從鍋蓋下竄出來,鬆軟的包着臘肉香椿餡的粑粑躺在綠綠的光滑的芭蕉葉上,透着玉米漿的黃,透着香椿的香。柴禾在竈膛裏噼噼啪啪地響着,紅紅的火光映在牆上,映在老母親有些蒼白的臉上。濃濃的白色的熱汽似大霧般在房間裏升騰、瀰漫。我聽見,兒子在嚷着笑着問奶奶,什麼時候粑粑纔會熟啊。馬上就好噠。奶奶說着往竈膛里加柴禾。我看見,兒子偎在奶奶的懷裏,胖胖地小手指玩弄着奶奶上衣的大釦子。奶奶緊緊摟着孫子,突然地親了一下。孫子要跑開,奶奶偏不讓。祖孫倆笑着鬧着扭成一團。火苗在竈膛裏歡快地跳躍,兒子咯咯地笑着終於掙脫開去,老母親倖福的笑臉在火光的映照下,紅紅的。

道場外,土路邊,桂花樹的新枝在風中招搖,貪婪地沐着春風,吸着春露。不是就在昨天麼,不是就在去年炎熱的夏末麼,老母親還在這片桂花樹地裏幫着忙碌。你回去吧,我來幫忙割。簡短的言語,那是農村貧病的老母親對兒媳最直接最樸素的疼愛!揮動的鐮刀,倒下的雜草,瘦弱的母親,凌亂的白髮,如雨的汗水。成了心中永遠抹不掉的一幅讓人心酸的剪影!

黃昏裏,遠處農戶家的炊煙已升起。我卻再也看不到,看不到老父親在高高的道場外彳亍的身影;再也聽不到,聽不到老母親那聲聲喚兒回家吃飯的聲音;再也吃不到,吃不到老母親那雙殘疾、靈巧的手做出的熱騰騰的玉米粑粑、炕土豆……

老母親走了。就在那個夏末後的金秋。老母親啊,您可是害怕了孫兒要去縣城讀書,不能時常回來看您的孤獨?!每次離別時,您那絮絮的殷殷的叮囑裏是不是有太多太多的痛楚?!老母親啊,您是不是害怕拖累了您心疼着的勞碌奔波的兒女便選擇了孤獨?!……

從此,陪伴老父親的,只有老香樟。多少次,老父親執拗地鬧騰着要從大哥家裏走回老屋裏;多少回,忘了回家的老父親,坐在香樟樹下的那塊青石上凝望!凝望遠處的老伴,想念能夠回家探望的兒女;多少次,老父親踟躕着走向老母親的墳塋,在墓前呆呆地坐着,沒有言語......

老父親也走了,在老母親走後一個月的那個黃昏。天空還沒來得及落下第一場雪。

起風了,老香樟又落下了幾片老樹葉,寂寞地跳着舞,輕聲訴說着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