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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卷一百一十二 列傳第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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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韓蘇薛王柳馮蔣

《新唐書》卷一百一十二 列傳第三十七

王義方,泗州漣水人,客於魏。孤且窶,事母謹甚。淹究經術,性謇特,高自 標樹。舉明經,詣京師,客有徒步疲於道者,自言:“父宦遠方,病且革,欲往省, 困不能前。”義方哀之,解所乘馬以遺,不告姓名去,由是譽振一時。不肯造請貴 勢,太宗使宰相聽其論。於是尚書外郎獨孤悊以儒顯,給事中許敬宗推悊確論,義 方引逮百家異同,連拄悊,直出其上。左右爲悊不平,輒罷會。補晉王府參軍,直 弘文館。魏徵異之,欲妻以夫人之侄,辭不取。俄而徵薨,乃娶。人問其然,曰: “初不附宰相,今感知己故也。”

素善張亮,亮抵罪,故貶吉安丞。道南海,舟師持酒脯請福,義方酌水誓曰: “有如忠獲戾,孝見尤,四維廓氛,千里安流。神之聽之,無作神羞。”是時盛夏, 濤霧蒸涌,既祭,天雲開露。人壯其誠。吉安介蠻夷,梗悍不馴,義方召首領,稍 選生徒,爲開陳經書,行釋奠禮,清歌吹蕣,登降跽立,人人悅順。久之,徙洹水 丞。而亮兄子皎自硃崖還,依義方。將死,諉妻子,願以屍歸葬,義方許之。以皎 妻少,故與之誓於神,使奴負柩,輟馬載皎妻,身步從之。既葬皎原武,歸妻其家, 而告亮墓乃去。遷雲陽丞。

顯慶元年,擢侍御史,不再旬,會李義府縱大理囚婦淳于,迫其丞畢正義縊死, 無敢白其奸。義方自以興縣屬,不三時拜御史,且疾當世附離匪人以欺朝廷,內決 劾奏,意必得罪,即問計於母。母曰:“昔王母伏劍,成陵之誼。汝能盡忠,吾願 之,死不恨。”義方即上言:“天子置公卿大夫士,欲水火相濟,鹽梅相成,不得 獨是獨非也。昔堯失之四凶,漢高祖失之陳豨,光武失之逄萌,魏武失之張邈。彼 聖傑之主,然皆失於前而得於後。今陛下撫萬邦而有之,蠻區夷落,罪無逃罰,況 輦轂下奸臣肆虐乎?殺人滅口,此生殺之柄,不自主出,而下移佞臣,履霜堅冰, 彌不可長。請下有司雜治正義死狀。”即具法冠對伏,叱義府下,跪讀所言。帝方 安義府狡佞,恨義方以孤士觸宰相,貶萊州司戶參軍。歲終不復調,往客昌樂,聚 徙教授。母喪,隱居不出。卒,年五十五。

義方爲御史時,買第,後數日,愛廷中樹,復召主人曰:“此佳樹,得無欠償 乎?”又予之錢。其廉不貪類此。始,魏徵愛其材也,每恨太直,後卒以疾惡不容 於時。既死,門人員半千、何彥先行喪,蒔松柏冢側,三年乃去。

彥先,齊州全節人。武后時,位天官侍郎。

員半千,字榮期,齊州全節人。其先本彭城劉氏,十世祖凝之,事宋,起部郎, 及齊受禪,奔元魏,以忠烈自比伍員,因賜姓員,終鎮西將軍、平涼郡公。

半千始名餘慶,生而孤,爲從父鞠愛,鸘草通書史。客晉州,州舉童子,房玄 齡異之,對詔高第,已能講《易》、《老子》。長與何彥先同事王義方,以邁秀見 賞。義方常曰:“五百歲一賢者生,子宜當之。”因改今名。凡舉八科,皆中。鹹 亨中,上書自陳:“臣家貲不滿千錢,有田三十畝,粟五十石。聞陛下封神嶽,舉 豪英,故鬻錢走京師。朝廷九品無葭莩親,行年三十,懷志潔操,未蒙一官,不能 陳力歸報天子。陛下何惜玉陛方寸地,不使臣披露肝膽乎?得天下英才五千,與榷 所長,有一居先,臣當伏死都市。”書奏,不報。

調武陟尉,歲旱,勸令殷子良發粟振民,不從。及子良謁州,半千悉發之,下 賴以濟。刺史大怒,囚半千於獄。會薛元超持節度河,讓太守曰:“君有民不能恤, 使惠出一尉,尚可罪邪?”釋之。俄舉嶽牧,高宗御武成殿,問:“兵家有三陣, 何謂邪?”衆未對,半千進曰:“臣聞古者星宿孤虛,天陣也;山川向背,地陣也; 偏伍彌縫,人陣也。臣謂不然。夫師以義出,沛若時雨,得天之時,爲天陣;足食 約費,且耕且戰,得地之利,爲地陣;舉三軍士如子弟從父兄,得人之和,爲人陣。 舍是,則何以戰?”帝曰:“善。”既對策,擢高第。

歷華原、武功尉。厭卑劇,求爲左衛胄曹參軍。使吐蕃,將行,武后曰:“久 聞爾名,謂爲古人,乃在朝邪!境外事不足行,宜留侍制。”即詔入閤供奉。遷司 賓寺主簿。稍與丘悅、王劇、石抱忠同爲弘文館直學士,又與路敬淳分日待制顯福 門下。擢累正諫大夫,兼右控鶴內供奉。半千以控鶴在古無有,而授任者皆浮狹少 年,非朝廷德選,請罷之,忤旨,下遷水部郎中。會詔擇牧守,除棣州刺史。復入 弘文館爲學士。武三思用事,以賢見忌,出豪、蘄二州刺史。半千不專任吏,常以 文雅粉澤,故所至禮化大行。睿宗初,召爲太子右諭德,仍學士職。累封平原郡公。 表乞骸骨,有詔聽朝朔望。

半千事五君,有清白節,年老不衰,樂山水自放。開元九年,遊堯山、沮水間, 愛其地,遂定居。卒,年九十四,即葬焉。吏民哭野中。

抱忠,長安人。名屬文。初置右臺,自清道率府長史爲殿中侍御史,進檢校天 官郎中,與侍郎劉奇、張詢古共領選,寡廉潔,而奇號清平,二人坐綦連耀伏誅。

悅,河南人。亦善論譔,仕至岐王傅。

韓思彥,字英遠,鄧州南陽人。遊太學,事博士谷那律。律爲匪人所辱,思彥 欲殺之,律不可。萬年令李乾祐異其才,舉下筆成章、志烈秋霜科,擢第。授監察 御史,昌言當世得失。高宗夜召,加二階,待詔弘文館,伏內供奉。

巡察劍南,益州高貲兄弟相訟,累年不決,思彥敕廚宰飲以乳。二人寤,齧肩 相泣曰:“吾乃夷獠,不識孝義,公將以兄弟共乳而生邪!”乃請輟訟。至西洱河, 誘叛蠻降之。會蜀大飢,開倉賑民,然後以聞,璽書褒美。使幷州,方賊殺人,主 名不立,醉胡懷刀而污,訊掠已服。思彥疑之,晨集童兒數百,暮出之,如是者三。 因問:“兒出,亦有問者乎?”皆曰:“有之。”乃物色推訊,遂擒真盜。

後太后晝見,勸帝修德答天譴。帝讓中書令李義府曰:“八品官能言得失,而 卿冒沒富貴,主何事邪?”義府謝罪。司農武惟良擅用幷州賦二百萬緡,思彥劾處 死,武后爲請而免。義府與諸武共譖思彥,出爲山陽丞。初,尉遲敬德子姓陷大逆, 思彥按釋其冤,至是贈黃金良馬,思彥不受。至官閱月,自免去,放跡江、淮間。 久之,補建州司戶參軍。帝召問:“不見卿久,今何官邪?”思彥泣道所以然。帝 謂宰相:“此亦太屈。”復召爲御史。

俄出爲江都主簿,又徙蘇州錄事參軍。罷,客汴州。張僧徹者,廬墓三十年, 詔表其閭,請思彥爲頌,餉縑二百,不受。時歲凶,家窶甚,僧徹固請,爲受一匹, 命其家曰:“此孝子縑,不可輕用。”上元中,復召見。思彥久去朝,儀矩梗野, 拜忘蹈舞,又詆外戚擅權,後惡之。中書令李敬玄劾奏思彥見天子不蹈舞,負氣鞅 鞅,不可用。時已拜乾封丞,故徙硃鳶丞。遷賀州司馬,卒。

始,思彥在蜀,引什邡令鄧惲右坐,曰:“公且貴,願以子孫諉公。”比其斥, 而惲已爲文昌左丞。

子琬。琬字茂貞,喜交酒徒,落魄少崖檢。有姻勸舉茂才,名動裏中。刺史行 鄉飲餞之,主人揚觶曰:“孝於家,忠於國,今始充賦,請行無算爵。”儒林榮之。 擢第,又舉文藝優長、賢良方正,連中。拜監察御史。景雲初,上言:

國安危在於政。政以法,暫安焉必危;以德,始不便焉終治。夫法者,智也; 德者,道也。智,權宜也;道,可以久大也。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 國之福。

貞觀、永徽之間,農不勸而耕者衆,法施而犯者寡;俗不偷薄,器不行窳;吏 貪者士恥同列,忠正清白者比肩而立;罰雖輕而不犯,賞雖薄而勸;位尊不倨,家 富不奢;學校不勵而勤,道佛不懲而戒;土木質厚,裨販弗蚩。其故奈何?維以皇 道也。自茲以來,任巧智,斥謇諤;趨勢者進,守道者退;諧附者無黜剝之憂,正 直者有後時之嘆;人趨家競,風俗淪替。其故奈何?行以霸道也。貞觀、永徽之天 下,亦今日天下,淳薄相反,由治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