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你,我的父親散文
就在大姐於陳舊處翻出一張已經泛黃的照片時，二十幾年前的一幕幕便躍然眼前，在時空深處幻化出你的影子……
記憶中的你是那樣的倔犟。還是那個冷風嗖嗖的深冬，在院子裏你爲我們種植的一顆杏樹之下，圍着一灘冷冰冰的做活，大哥和我們姊妹一夥硬是下不了手，你仙笑着卻口氣硬硬的，“這麼點苦都吃不了，以後可怎麼做人？”一旁的我們都望而卻步，身體在瑟瑟發抖，可你卻衣袖一挽、褲角上撩，便幹了起來。大哥是家裏長男，哪裏經得起如此言語行動相激，便也學着你的模樣咬着牙幫幹着。一旁的母親看不下去了，責怪道：“老的東西，你受罪也就罷了，還連帶孩子！”你卻眯眼一瞥，忘我勞作着。母親無語進了房間，只一轉身就已將熱乎乎的毛巾遞給了大哥和你。晚上，紅紅的爐火旁，一張四方小桌上擺放着幾樣可口小菜，一家六口圍坐旁邊，你特意准許大哥也喝上一口，大哥品着酒，吃着菜美滋滋的，先前的怨氣早已沒了蹤影，隨後一家人圍爐而坐，聽你講述着過去的故事，一家子其樂融融的`。
記憶中的你內心充滿疼愛。清楚記得，一次回家時，家事繁多，家中老少概不能免。大哥理所應當的挑起大梁，毫不惜力，只見他嫺熟而幹練地拿起放下，你一邊幹着一邊看着大哥，無意中瞀見我前後不搭調力不從心的樣子，愛憐地說：“老二從小身子單薄，這一路上學出來，哪幹得了這個？回去吧！讓你媽多準備些開水，另外泡壺好茶。”我不是偷懶之人，看着家人如此忙碌，我哪能置身事外？只是這力量也確實不太爭氣，拿這些個活絡沒有辦法，於是順從地回家。期間大哥因爲某個小事和你發生了爭執，看着你眉頭緊鎖，卻也沒有過多指責，無語地接着幹活。大半天熾熱陽光下，你和哥哥耗盡了力氣，曬得個像關公大黑臉似的。母親幹練地擺放了一桌酒菜算是犒勞。飯桌上，母親講起剛剛父子二人爭執之事，而你卻阻止道：“先吃完飯再說不遲！”我知道這是你的處事方式，你的內心把對家人的愛放於第一位，飯桌之上天大的事從不提起，以免大家連一頓飯都吃不愉快。等到吃完飯以後，你隻字未提大哥和你爭執之事，披上一件外衣出門而去。
記憶中的你守護家人毫不含糊。家窮受人欺，富足受人忌。在你和母親的兄弟姊妹眼中，我們家很富有，一家六口，三人都在外邊工作掙錢，可他們哪裏知道我們家經常大米數粒、白麪見底。記得大哥高中上學期間，也就十七八歲的年齡，胃口大好，可每次過完週末回校時最爲糾結，原因就是要麼備足一週的口糧，要麼湊足一週的伙食費，母親告訴大哥：“沒錢給你，就大米或白麪。”可就連這也是捉襟見肘，一方面要給大哥備足，一方面家裏還有幾張嘴，這個難呀！大哥不依不饒，因爲此事，大哥氣急之下翻出課本一陣猛撕，紙片漫天飛舞，母親心驚肉跳，“你個娃呀！沒有書可怎麼上學去？”這事，二伯不知道咋知道了，他三番五次要求父親解決他的子女外出工作，父親你最終沒有答應，這可惹惱了堂兄。他是兩家老大，力氣富裕到無所畏懼，偶有機會便拿我家兄弟姊妹出氣，可憐我們都太小了，經常忍氣吞聲的。此事，不知怎麼傳到你的耳中，你專程回家，氣急之下，拿起牆角的鐵鋃頭轉身便不見了蹤影，這可急壞了我們，生怕出事，連忙告訴母親，等趕到時卻發現你站在二伯家門口暴跳如雷、情緒激昂，鄰里一陣勸說下，堂兄也終究沒敢露面，此事纔不了了之，從此以後，我們姊妹算是太平多了。
記憶中的你爲了家人披肝瀝膽。記得你是很有機會調回市區的，離家又近，可你偏就沒有這樣做，理由很簡單：如果我回了市區，這大大小小的一家子可怎麼辦？子女工作問題就沒了邊，起碼在山區有這個便利。就這樣你一待山區便是幾十年，大姐大哥在你的堅持下先後參加了工作，可你還惦記着還幼小的我和弟弟，所以直至大哥大姐陸續調回市區時，你卻仍然堅守着，等待我們的長大，等待機會的再現。可事與願違，好事情不會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眷顧，國家政策有調整，有名額限制，截止大哥爲止名額已完，可此時你的年歲已高接近花甲，毫無動彈的可能。就這樣苦苦守候，就這樣隱居山區，只爲你心中的那一點點想法。此路不通，你另闢蹊徑，叮囑我好好學習，爭取通過國家招生考試，我的問題如果能這樣解決，我弟弟的事或許有轉機。在你的期待中，在家人的努力下，尤其是大姐，自我考上高中後，她不遺餘力地將我轉至教學質量更好的市區中學。幾年努力，終究沒有白費心血，我如願以償地考取了，你那個高興呀！一次無意中我看見了父親你的工資單，月供30幾元，我當時流淚了，內心難以平復，就這麼點收入養活一家六口，還供我讀完高中又讀完中專，連帶弟弟上學的費用，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可你當着我們的面卻隻字未提。你就如你身邊的大山一樣沉靜安詳，穩妥又厚重地肩負起了一個父親的沉重負擔。
記憶中的你是如此不甘。多年以後，我一如你所希冀的那樣，走上了工作崗位，有了一份還不錯的收入，大姐大哥也已功成名就、成家立業了，就年歲尚輕的小弟還在學海遨遊，母親順勢而爲地替大姐照看孩子，按說你該歇歇了吧！可我知道你還有心結，你在擔心老幺。可就此時，一場誰也沒有意料到的事情如洪水似猛獸地悄悄襲來，勢不可擋。孤身一人守候大山的你，一向看似強壯結實的你，卻是一病不起，先後多年輾轉反側，多地大小醫院專家名診反覆醫治，卻還是無法康復，而且每況愈下，期間大哥扔下工作近乎一年在省城陪護醫治，而後轉至附近市醫院名家候診，均無力迴天無法逆轉。病情折磨着你已經瘦骨嶙峋的身體，你無力地倒下了。還在遠地工作的我接到大哥一封電報：父親病危，速歸！我淚如泉涌，內心無限虧欠。次日趕赴家中，你卻已經躺在冰冷的太平間，永遠地去了。我看着你似有不甘的面容，淚眼婆娑，聲淚俱下……
我的父親，就在你準備頤養天年的時候，卻撒手人寰，離我們而去，留下了太多的無奈和遺憾！
夜晚，仰望璀璨的星空，那麼高遠，那麼深邃，也許其中的一顆那就是你吧！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的幺兒已經參加了工作，現在也都在平安生活和工作着，子嗣綿延，我的母親現在身體還很健康，你就放心吧！祝你老在遙遠的天堂好好歇歇吧！你的子女爲你奉上一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