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樹的散文

離開家鄉已三十載有餘，每每回憶往昔，情不自禁感嘆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安逸平淡負了多少青春韶華，碌碌之中又蹉跎了多少歲月。焚香品茗，思緒萬千，荏苒時光一去不復返，惟有兒時童趣如似錦繁花，婀娜多姿，歷歷在目，擁有返璞歸真的魔力，使置身於紛繁當下的身心得以稍歇片刻，再拾憶海浪花，盡情揮灑、盡情奔放，無拘無束，如脫繮之野馬，踏歌而行，縱情馳騁原野之上。喜不自勝，趣味盎然。

記得五六歲時光景，祖宅爲二間泥草房，在祖父操持下翻新磚瓦結構，院套圍牆亦重新整飭，頗具規模，房後屋前栽植的小棗、毛桃、黃杏、櫻桃還有我最喜歡的葡萄都保留了下來。那時的葡萄不似當下之巨峯、提子等新品種果實一般豐碩、圓潤，甜如蔗糖，甘如蜜盞。而是色澤黑紫，粒如小珠，甜中帶酸，略澀味濃，果實串株豐盈結實，顆粒飽滿，入口時酸到使人齜牙咧嘴，可越吃越覺甘甜入咽，回味無窮，竟吃得牙齒、嘴脣皆紫黑，嚇煞旁人，引來母親的一陣苛責，卻仍開心不迭，自顧自地和小夥伴瘋玩去了。

葡萄樹每年四月初始發芽，褐色藤枝上便綠點斑駁，煞是好看，溫度相宜，枝條的最末端長出螺旋絲狀新莖，始爲前驅，隨着樹葉的長大不斷擴散。葡萄樹的葉子越長越多、越長越厚 ，葉狀如鵝掌，脈絡清晰對稱，色綠中泛起微紅。好奇的我嘗過葡萄葉，酸得不能自已，便採下一些，調皮地去喂牛吃，牛哪裏經得起綠葉的誘惑，伸出長長的舌頭，一下就把我遞過去的葉子全部捲走，反覆細細咀嚼。半晌才覺出酸不可耐，氣得直叫，我卻滿心歡喜，終於不只有我受到葡萄葉之苦，心裏得到慰籍，頓時豁然開朗，不記葡萄葉子的仇了。

即將六月時，葡萄藤蔓，不受拘束，如野草般肆意擴張，盡佔陽光普照之處，新生百條“觸手”，如捲曲的絲線，試探着可以攀緣或侵佔的領地，正房及廂房之頂已盡被其所擁有，父親新置起寬大的葡萄架兩個夏天便被其攬入懷中，架下成了避暑乘涼的上佳場所，整個夏天都願意在葡萄樹的庇護下度過。而我更好奇的是尋其根源所在，發現菜地矮圍牆邊的一角，程半圓形用石塊壘砌似花池樣的一窪黑土裏便長着葡萄樹的根基，頓感意外，如此廣大的枝蔓竟出自於幾株老藤，藤狀似枯槁，又如仙杖，奇形異狀，色呈深褐，皮似細須又如纖維狀，或許此爲葡萄樹生存之法門，易於水分及營養的快速傳輸吧，我爲之驚歎。站在老藤邊，葡萄樹的枝蔓已經遮天蔽日，嶙峋的藤條，張牙舞爪，居然令人心生膽怯，想要快速地逃離此地，方得安生。

未過多久，葡萄樹便開滿了綠白色的小花，年代久遠，已記不清花的樣式，沒有香味，花期也短，每朵小花都會慢慢長成綠色的葡萄粒，晶瑩剔透，如翡翠般，成串的掛滿葡萄架。整天盼着秋天來，葡萄熟。漸漸失了耐性，早把葉的酸忘得一乾二淨，便不顧母親的勸阻，找個時機先下手爲強，似八戒吃人蔘果般抓下幾粒來嚐鮮，結果可想而知，現在腦海裏每每浮現那綠葡萄粒時，額頭都會不自覺地冒出汗來，真的是留下了酸的後遺症，當時還少不了捱了母親的一頓笑罵，只覺得心裏酸的委屈，但再不敢嚐鮮了。

送走了盛夏，苦盼的秋終於來了。綠葡萄已然大部變紫，只有少數背光的仍是綠色。雖然總是躍躍欲試，但沒有母親的鑑定，萬萬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一日見母親架梯上屋頂，在密密的葡萄葉間翻找着，甚是好奇，便乖乖幫母親扶梯子，要看看母親尋的`寶貝是何等模樣，不一會兒母親笑而不語，手拿一串成熟了的葡萄看向我。我驚呆了！脫口喊到：“熟了、熟了！”真的熟了！我高興地手舞足蹈、忘乎所以，霎時口舌生津，終於可以吃葡萄了。母親說房上的葡萄光照甚好，易早成熟，不似架下般緩慢，知我等待的苦，便採來獎勵我。隨後時日，我總是一張嘴就露出被染成紫黑色的牙齒，誰見了都會發笑，我也不介意，只記得母親和葡萄得好。葡萄漸漸都熟了，採摘的過程需要耐心，它們似會捉迷藏，葉做了很好的掩護，不仔細絕不會被找到的。耐下性子的我，誓要與葡萄鬥鬥法，每天採摘一盆不僅滿足味蕾，且有了小小的成就感，送些給親戚鄰居，少不了被誇讚一番。

葡萄成熟的季節，爲最開心之時，與夥伴在綠葉叢中尋覓葡萄蹤跡，如探寶般，在葡萄架邊追逐嬉戲，不亦樂乎，用葡葉陷害小動物，慣用伎倆，都是最高興做的事。滿是歡聲笑語、天真爛漫，風拂過，葉子沙沙地響，似葡萄樹看着我們在咯咯地笑。

轉眼，上學的年紀，母親果斷送我入城裏學校，便不得常回家，暑假才能見到母親和剛結綠果的葡萄樹。看着我長高了、長大了，母親心喜，但還是總把好好學習掛在嘴邊，我知道母親的殷切期望。每每看見我對未成熟的葡萄眼饞時，母親總是含笑，意味深長的說莫急，待到開學時葡萄就熟了。是啊！待到秋天，待到升學，待到長大，葡萄樹見證了母親對我的熱切期盼與美好憧憬。

三十載，時過境遷，親恩逝去，常懷思念，葡萄葉沙沙作響的聲音猶在耳畔，似母親低喃：“葡萄熟了”。童年的葡萄樹如記憶的膠片，在腦海中映出的，盡是母親的慈愛，童年的率真。不管漂泊到哪裏，根永遠在葡萄樹生長的那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