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之路抒情散文

寫鄉愁的作家都生活在別處，是“別處”照亮了故鄉的路，是“別處”延長了回鄉之路的距離。回鄉的路應該是從“客鄉”開始的。而客鄉僅僅作爲一個概念，可疑、蒙朧、遙遠而又遊蹤不定，只是回鄉的一個藉口和理由，從此地到彼地去，它在默認像螢火蟲閃了一下，就告之熄滅。從理論上來說，回鄉的路應是漫長而溫馨的，可在那個路口，回鄉者卻又開始新的旅途，那些溫馨的灼熱的，只能存留在回鄉者的心胸，甜蜜而痛苦着。在某一個晚霞映紅西邊的時候，回鄉者的心也如晚霞般濃郁。

鄉愁，是任何人都逃不了的。有些人在一生中患着懷鄉的病，那種病是無法醫治的。他們天天惦記着精神上的故鄉。也許他就生活在距離家不遠的一個城鎮，依然像個海外遊子，整天恍惚。就算他們生活在聲色犬馬中，逐漸遺忘了故鄉的貧窮，但還是不勝惆悵，總是堅持着祈望，想回到一個他也許不知名的地方去，他們幻想的許多夢一般的世界，帶着宗教的虔誠，詩人的情感，理想的烏托邦，來慰藉他們彷徨的心靈。

黑夜去，黎明來了，回鄉的感覺一次次明晰在每一個遊子的心。

是不是母親也在夕陽路口，等待那久久不歸的.遊子？是不是新建的樓房遮住了母親望穿秋水的眼睛，讓那回鄉的路在遙遠中再次延伸？

外出覓食的雞羣歸家了嗎？那些小雞應該識路的。母親站在路口說。

世界上沒有兩個人回鄉之路是相同的，但那過程和儀式卻有着質的相近之處，凝爲一個堅不可摧的象徵。怎麼說呢？於空間來說，故鄉，那生生息息的故鄉，永遠是那麼的強大而不可褻瀆，永遠是疲憊身心休憩的場所，像一個圓，圓心就是釋放和縮減的具體點。所以，故鄉是統一的無法選擇的和宿命的。有如我們的母親，強大而不可更改，即使是不可一世的君主帝王，在她的面前，永遠不可能狂妄，只能屈膝下跪。故鄉又是蒙朧可疑的，在一個遊子漸次迷惘的心裏，變得遊移不定神神祕祕。“獨在異鄉爲異客”。

故鄉是博大的，它就這樣默默無聞地強調着離開它懷抱的遊子，即使故鄉瓦無片全，仍然比繁華的城市更具有神詆意義。故鄉的意義往往會讓遊子聯想到離老宅不遠的荒丘上的那些祖先靈魂休憩的墳塋，這種景象賦予了故鄉生死存亡的經典意義，生與死只是一紙之隔啊！使回鄉者緬懷於阡陌與往事之中難以自拔，滿腦的恐懼和眷戀，冥冥中像有一隻手在牽引着。

衣錦還鄉，榮歸故里，是對童年生活的逃避，是一種最爲惡劣最爲輕浮的方式。其中的狂妄，故鄉是不接納的。來的只是爲了離去，走馬觀花。來的只是爲了炫耀，鞍前馬後。或許是走途無路蟄回故里，躲在故鄉深處的某一丘田裏偷偷哭泣，要麼遲暮之年對故鄉有揮之不去的眷戀，對故鄉的犁耙、對故鄉的雞鴨、對故鄉的糞桶、對故鄉的舊情往事、對故鄉的父老……沒有人能真正理解故鄉的含義，這也體現了故鄉之所以存在的充分理由。

鄉路是一條割捨不斷的紐帶，牽掛着遊子的目光，使得那目光由蒙朧迷茫到清晰具體，所以遊子回鄉的行動明晰，不再詭祕。

有回鄉者纔有回鄉之路，兩者有着不可分割的因果關係。故鄉是從遊子身上發育出來的，一輩子安守故土的人是沒有清晰的體會。離家出走當然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在多年之後決定了回鄉者的方式和態度。但多年之後的人們多願意把回鄉看成是“尋根“的敘述，把尋根的敘述看成是回鄉的經典，所以他們須引入一些藉口來自圓其說。不管怎麼說，離開故鄉之後的社會關係得到展開與編織，可以認識一些故鄉之外的物事。回鄉意味着“迴歸自然”，“尋找”着與之相對立的影子。

也有上了年紀的人，對自己所生活的許多事感到厭倦，似乎生活太空虛了，不值得一提，這時連一縷鄉愁也將變成雲煙。人生，當某一次沉痛的失意，失掉所有期待的夢想，對自己種種的幻覺消失了，藉着燈光看看自己渺小無聊的影子，彷彿人一生的大幕也就要結束了，從縹緲的世界墜落到硬邦邦的現實，隨着那一聲脆響，自己也醒了。這時睜開眼睛，看到故鄉的人，故鄉的景，恍若惚一世，回想自己茫茫風塵的生活已經有若干人飽嘗了，將來還要若干人繼續重複這庸俗的生活，怎能不暗自傷神？

但不管怎樣，回鄉會是一個自我封閉的舉動，它隱匿於故鄉的沉靜之中。多數人不能賦詩作文，也藉助故鄉一杯濃烈的酒，陶醉在深淺不一的鄉愁中。

回鄉的路，是那麼遙遠，又是那麼近在咫尺。是那麼狹窄，又是那麼寬闊。

鄉路永遠是那麼綿延修長，鄉路永遠滿滿的暖暖的裝在胸中。

我的家鄉——海安西場壯志池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