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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做的面板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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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眼前這張手工製作的面板,我內心充滿了柔情。

父親做的面板散文

我家的這張面板,出自父親之手。

婚後第二年,爲解決兩地生活,分家搬往異地。當時,家裏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一張面板。因爲面板是做麪食的必備工具,任何家庭都不可或缺。

父親翻出珍存多年的松木板和松木方子,決定給兒子的小家制作一張面板。

整個製作過程,父親不急不躁,做得甚是認真,刨面鑿槽,一絲不苟。板子在拼合粘牢成爲面板的雛形後,父親又在其背面並排橫開了兩條上小下大的帶口,帶口分別穿嵌的是一面是梯形長榫的木方,這樣即便沒粘牢使用日久開膠了,也不至於面板鬆動散開。幾天之後,家庭生活中的必備之物——面板,便妥帖地走進了我們一日三餐的生活裏。

這張70cm×90cm的長方形面板,做得十分周正,嚴絲合縫,到了後來放在平地上,居然用它剁家禽都沒散架!真讓人覺得,只要人厚道,做事認真並用心,製作出的物件,也一定足夠皮實而且耐用。

早些年,家裏的責任田都種麥子,家人吃的白麪,也都由自家的小麥加工而成。一年四季,白麪是絕對的主食,那時候,大米還沒來到我生活的農村呢。一家人,也都愛吃麪食。妻子、兒子喜吃饅頭和餅,我喜吃水餃和麪條。父親做的面板,可派上了大用場。面板上面做了太多太多的饅頭、麪條和水餃,面板也經受了太多太多的揉壓擠搓,它亦如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無論肅立在角落裏,還是平放派上用場,它都隱忍而又堅強……

後來,節儉的妻子還會從舊衣服上剪下布片子,再往面板上抹糨子,刷一層糨糊粘一層布片子,結結實實地糊上許多層,晾乾後再整體揭下來。面板經受的是糨糊的浸淫和剝皮樣的隱痛。年前,淘米瀝水,妻也會把面板的一邊墊上矮凳,另一邊墊上紅磚,面板承受的那是百十斤黃米的重壓和淘米水的酣暢淋漓;年後,做醬塊子,也會把面板平放在地上,醬模子裏摁滿溼醬面子,妻也站在模子上,跺腳踩踏。

妻子的眼中,這張面板來自手工製作,太粗糙了,太皮實了,不能算什麼稀罕之物。有時她會突發奇想,把面板平放在地上,宰殺的家禽放在面板上一隻,左手摁着,右手斧剁。原本好端端的面板,在享受揉壓、刀切、水浸、踩踏、甚至斧剁的不公待遇後,不但傷痕累累,凹凸不平,而且拼合粘牢成一體的板子,也最終有了縫隙,都漏起麪粉來。

那天,妻子跟我商量,市場上,面板各式各樣,不但是獨板製作,而且外表也光滑美觀,也花不了幾個錢,換個新面板吧。咱家的面板,還是你去世的父親給咱們做的呢,現在已經使用30多年了,它又大,又笨重,又醜陋,乾脆劈了燒火算了。

我終於忍不住了,對妻說,這不是一張普通的面板,這30多年,它承載着太多的光陰和記憶,有愛我們的父親,有我們兵強馬壯的一家三口,還包括享用你親手做的各種可口麪食來家的客人們。妻說,你可別矯情了,不過是幾塊破板子,燒火都不樂意着。

我說,萬事萬物都有生命,只是存在的形式各不相同。何況,生活中不可或缺並和我們相伴30多年的面板,也有人格,也會有靈性。你沒聽人說,木頭戳在那裏,一年不腐爛是木頭,十年不腐爛是靈魂,百年不腐爛是神聖,人就應該跪拜了。

妻說,你可別神神叨叨的了,一張老面板還成精了呢。

父親去世後,我突然覺得,這張面板便是父親留給我的最現實的'念想,讓我想到父親對我和我一家人的種種好。而對這張面板的感情,也突然溢滿我的心田。我去五金商店,買回幾張砂紙,仔細擦拭它身上的累累傷痕,不僅得到一一撫平,還見到了木質原來的顏色,它居然還散發出了淡淡的松香——一切都對應着生我養我的故鄉那片不老的土地。

我禁不住內心熱浪翻涌,淚水打溼了衣襟。

或許這就是割捨不斷的血脈親情吧。

一張面板,呈現人生大舞臺,苦與樂,悲與喜,卑微與高貴,它都默默地承受,不像人,還有不平,還有抱怨,還有感慨。起碼它比人有胸懷,比人更持重。我對妻子鄭重交待,家裏可以買一張新面板使用。但從今天開始,你對它就像對我一樣,要有愛和尊重,即使它今後不再履行做麪食工具的使命,也不能再用它幹別的或者扔掉它,因爲在我的心中,面板的存在,已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存在,那是父親愛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