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賞：小樓記憶

　　小樓記憶

墨色驅離了喧鬧的人羣，偏我不守規矩偷溜了回去，恰趕上一場驟雨。

縱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爲迎接我特意降臨的，總之我到的時候，雨已下的酣暢淋漓了。雨水積滿了腳下的凹凼，迸射的水珠打在樹葉上，盤踞在老樓旁邊的古樹也滲出了汗水；從地下蒸騰起的水氣瀰漫成濃重的霧靄，迷濛了屹立在前方的老樓。老樓有着沉睡一樣的安寧，沉睡一樣的慈祥。他在這裏守護着這片曾經貧瘠的黃土，流光帶走了他清晰的容顏，如今只剩下殘老，殘老，殘老的安詳，他在這裏沉睡了多久，大抵，已經沒有人記得清楚了，至於那些記得的人，也已然成了被人們遺忘的對象。

老樓外環繞着許許多多的綠，那些顏色綠得很認真，一個字的名，也能生長出無可言喻的陸離，深深淺淺的色，明明暗暗的光，一場雨削落了枝椏上的塵埃，油亮的葉片顯露出來，晨曦下折射出光滑的澤輝。老樓裏陳列着大大小小的油畫，精緻的筆觸定格在方正的畫框裏，歲月也無法消隱那樣優雅的線條。我不知道那些油畫家到底隱藏了多少祕密在油畫裏，以至於可以在漫長的時光中輪迴無數次憂傷而安靜的`凝望。

走廊裏聽不到喧嚷的歡鬧，即使是穿着平底的帆布鞋走上去也可以聽得見輕悄悄的叩地聲迴盪在悠長的道子裏跌跌撞撞拼湊成悠長的回聲。也許他寂寞了太久太久，於是對任何一點動靜都給予了格外的期待。曾經的老樓承載了無數青年人的瘋狂與張揚，如今他們都走了，帶走了離經叛道的青春，帶走了放蕩不羈的熱情，也一併帶走了，老樓蔥蘢美妙的年輕；或許他們都遺忘了，遺忘了和老樓的愛情，與老樓的約定。我也是險些忘了的，直到面對他年邁的身軀，瓦礫安靜的平鋪在廢墟之中，無論我多麼小心翼翼的行走，也無法正視他深邃的凝眸，那裏麪包含着一種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我才恍然發現，一直以來，自己都是一個被記憶放逐的人。

陌路盡頭，有多少淡漠的人情才能夠留得住厚養薄葬的遺憾，起伏坐仰之間，已在人間撈不起一絲紀念。

然而老樓只是微笑，在時光的漂洗裏，他已然得到了一種永生的參悟。

喜怒哀樂，最終，都是時間的手下敗將。

在遠離老樓的地方，燈紅酒綠車水馬龍，我知道，再也沒有這樣一個地方可以讓我動情的哭，放肆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