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賞：雨的記憶

　　雨的記憶

昨兒狂風暴雨整整肆虐了一夜。

清晨，天空依然陰霾，雨卻早已變得纏綿輕柔。推開窗，清新潮溼的空氣撲面而來，身心頓覺清涼舒爽。遂攜兒子女兒的手，帶上小花傘，去雨中散步！

剛出樓道口，兩個孩子便在斜風細雨中歡呼雀躍。女兒漂亮的裙裾在微風中飛揚。兒子則跑向還蕩着漣漪的小水窪，用腳一跺，水花四濺，然後仰着滿是水珠的臉咯咯地笑了，那笑臉猶如帶着露珠的花瓣。兒子的童真一下子把我的思緒帶回到了我那多雨的童年。

三四歲時，記憶開始萌芽。那時，每次去山上的自留地裏幹活，母親總是背上我。印象中，崎嶇不平的山路似乎沒有盡頭，母親臉上的汗珠也一路灑落。到了地裏，母親便在樹蔭下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鋪上塑料布，採一大堆的野花野草，或者是逮幾個螳螂螞蚱，穿成一串，讓我自己玩耍。等我把野花野草撕得稀巴爛，把螳螂螞蚱用石頭砸成泥巴後，我便滿地裏亂跑。母親怕我磕着碰着，便教我用狗尾巴花纏成毛茸茸的小狗，用野花編成漂亮的花環。我學着母親的樣子，胡亂撕巴一陣，倦了，便兩手托腮，聽鳥兒的鳴啾，看螞蟻在樹上爬上爬下，慢慢的，便趴在那一大堆的野花野草中做起了甜美的夢。

那一次，轟隆隆的雷聲驚醒了我的酣夢，哎呀，大雨要來了。母親麻利的收拾好傢什，背起我，塑料布往脖子裏一系，把我嚴嚴實實的罩在塑料佈下面之後，便急匆匆向家奔去。走出沒多遠，大雨便傾盆而至！駭人的閃電響徹耳鼓，雨點以不可抵擋的氣勢把天和地連成了一片。我蜷縮了身子，心裏怕怕的。母親安慰我說：“寶貝不怕！有媽媽在啊！打雷下雨很正常，每個人都要經歷風風雨雨才能長大呢。你可是最勇敢的孩子，知道嗎？”於是，我不再害怕。此時，山路已變得泥濘坎坷。母親深一腳淺一腳，蹣跚地行走着。我緊緊摟着母親的脖子，趴在母親早已汗溼的溫暖的脊背上，看到母親臉上的汗珠正以雨的速度流淌。幼小的我，哪知道此時母親的艱辛。任雷聲響徹雲霄，任大雨迷濛母親的雙眼。我只管在母親爲我營造的沒有風雨的天空下，在母親艱難行進的.顛簸中，靜靜地睡去，猶如睡在晃動的搖籃裏。

六七歲時的記憶中，雨似乎下的更頻繁。每次大雨過後，山洪會爆發。於是，大雨一見小，父親便給我帶上大大的竹編草帽，去河邊看水。還沒出家門，便聽到了洪水的怒吼聲！此時，河兩岸早已站滿了人，老遠的，便看到接近三十米寬的河道內，渾黃的洪水正以不可抵擋的氣勢自上游滾滾而下！起伏的浪頭如一條條巨龍在跳躍翻滾！洶涌的洪水卷帶着無數的殘枝敗葉，吞吐着濃重的土腥味，帶着要把一切都吞噬的憤怒，飛奔而來。流速快的足以讓人暈眩！看到河水不斷高漲，大人們擔心大水會衝向河岸，殃及村莊。我們小孩子無所顧及，只是在和河對岸的好朋友大聲呼喊，拼命揮手。因爲那時沒有大橋，洪水來了，小石橋沖垮了，人們只能隔岸相望，至於再過幾天才能在一起玩耍，還是未知數，這是多麼令人懊惱的事啊！雖然孩子們的呼喊淹沒在了洪水中，但我們的心意是相通的。

好在洪水一般三四天便退卻。河水仍然很深，但卻變得清澈透明，我們便去水淺處游泳，捉魚。大水以後，泥鰍特多，我們帶上大笊籬，在較淺的水流湍急處一挖，哈哈，兩三條泥鰍就會難逃厄運。捉到的泥鰍被陸續放到一個大盆裏，比我們小的孩子便用小手在盆裏抓泥鰍玩。泥鰍的柔滑總會把孩子們都逗得開懷大笑。那純真快樂的笑聲伴着嘩嘩的流水聲，譜成了樂曲，在我們的心底盪漾，流淌。玩夠了，我們就把泥

鰍送給餵鴨子的張爺爺。母親說鴨子吃了泥鰍，長得飛快。

雨後的河水清亮的讓人不忍離開。玩夠了捉泥鰍，我們女孩子總是拿了家裏零碎的小衣服，抓一把洗衣粉放到肥皂盒裏，坐在河邊的石頭上，腳伸進清涼的河水中，盡情的揉啊揉，洗衣粉潔白的泡沫隨着起伏的河水盪漾開去。我們的心也跟着飄向了遠方。洗衣粉用光了，衣服洗白了，我們仍不忍離去，便跳進淺水中學狗刨，累了，冷了便趴在河邊光滑的石頭上沐浴陽光，如此的舉一反三，我們的皮膚便被曬得黝黑髮亮。母親便笑我說：“我們的白牡丹變成黑泥鰍了。”

小孩子的玩法總是不拘一格。除了捉魚，游泳，洗衣，我們經常在雨中或雨後的大街上堵水玩。尤其大雨後，街上的流水要持續兩三天不斷流。我們便拿泥巴，草片，石塊，攔一個一個的小壩。等水澄清後，便捉了魚放到裏面看魚游泳。調皮的小男孩也會逮幾隻青蛙放到裏面玩。有一次，一男孩捉了一隻叫什麼氣蛤蟆的東西，放到小壩裏，用小木棍撥拉着玩。那隻氣蛤蟆的肚子越鼓越大，最後鼓成了一個小皮球，一男孩撿起石頭，啪一砸，那蛤蟆一命嗚呼，就像放了一大鞭炮。我們都樂得笑彎了腰。

……

思緒還在伸展，女兒叫了起來：“媽媽，想什麼呢？一定又憶起你的童年了吧？”我笑了，看來，知母莫若女。“你的童年一定很苦，一定不幸福！”“你錯了。雖然我童年的雨具是塑料布，你們用的是花傘。我們玩的是泥巴，你們玩的是積木。可我們都是開心的，快樂的。幸福其實就是一種精神上的愉悅！應該說，我們擁有一樣的的幸福，不一樣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