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龍枝樹的抒情散文

我的家鄉是萬寧小海邊的一個漁村。村中本來房舍就很擠，隨着人口的不斷增長，屋基的安排便越來越緊張，留給長樹的地方也就越來越有限，連搖錢樹椰子、龍眼以及可建屋和傢俱材料的苦楝樹都裁減到只在個別角落保存一些。而一種既不能做什麼材料，果子又不值錢，其貌又呆氣十足，在社會上一點名氣也沒有的“賤”樹卻得到優惠，相對地保留得比較多。家鄉人叫它龍枝樹，據說外縣人叫它雞得樹。

這種樹主幹多直立，枝條繁多而虯曲，直伸遠出的很少。大齡的，其總體好象一根大銀柱上盤曲着許許多多的小龍，稍爲伸出的枝丫則宛如虯龍在亮腿張爪。估計就由於有這一特徵，家鄉人才號給它這個“龍枝”名。

這種樹熟果的體形和色澤酷似金牙。果子結的特別多，到夏天黃熟時，金光閃亮的小果成束成片，掩葉壓枝。這時，整棵樹就象用碧玉片和金珠裝飾成華蓋的獨柱彩亭。果皮薄而透明，肉厚水足，除比胡椒粒還小的內核外，皮和肉都能吃。其味嫩甜可口，人愛吃，鳥和雞更愛吃。只要夠得着，大雞小雞都力爭飛上樹去啄吃。有人注意到這麼一點：雞吃得此果越多，其肉就越加嫩美。“雞得”之名是否就是取自此意？

這種樹的葉子近似長體菱形，只是菱角不很明顯。葉子大的比腳拇指還寬一點，小的如手拇指般大小，葉緣不太滑順，葉脈似魚的骨架，較粗顯。葉色濃綠，質粗澀，揉易碎。這種樹葉是村人用來治風寒咳嗽的一味傳世良藥。採來一大把，洗淨置於口盅裏揉爛，衝進涼開水，濾去葉渣，把燙爆米倒入泡浸，再加赤糖使甜，放涼，夜睡前慢慢地嚼米喝水，下嚥半口盅左右，這一夜起碼會喘平氣順好多。

這種樹估計屬榕科。它木質鬆溼，不易曬乾，燒火不旺；皮略厚，液汁似榕乳，以刀剁之，白色乳汁立即旺涌而出，不久變淡褐色。這些內質不是頗似榕類？村裏人過年粘春聯愛用這龍枝乳。到屋前屋後挑一兩棵粗壯的往嫩皮處剁上幾刀，很快可得半小碗，這種樹乳粘性好，粘紙又不招蟑螂齧蝕，再者這樹名乃“龍”字當頭，有“龍”體之乳哺助，不是可以得貴來福？

龍枝樹枝密葉稠且層層交壓，是一種上好的天然陽雨傘。村裏人得益於它的遮護可謂多矣。

村中養牛的人家，只要自家附近有這種大齡樹，沒有不利用它作爲牛兒歇息的涼棚的；養豬的也多在這種樹下搭豬圈。

我家斜對面有個由三棵大龍枝組成的文家大樹蔭就是一個綜合活動點。那裏文家四嬸賣零食，有把搖籃吊在樹枝上搖嬰兒的`，有把繩子系在虯枝上讓小孩盪鞦韆的……各種情調，交織成一派祥和的情景和氣氛。

每當我遇上這種場面，都免不了要駐足欣賞一番；有時還要走過去參參份兒，享受一下那好樹蔭、好風、好氣氛。曾經多時我產生過某些想法。比如我想過：古人號給它這個名並不理想，“雞得”太以偏概全，這樹的益處豈獨雞之所得？“龍枝”稍好，但突出只是它的枝，是以次掩主。如果改爲“普施”樹怎麼樣？因爲它施給人們的實在太多；或者改爲“平安”樹，因爲它使人、禽、畜、農作物得到的都是好享受，都是有利於安康；或者改爲“老實”樹也可以，因爲它實在太老實，長的是老實相，老老實實的置身於鄉間，老老實實地給鄉下人作貢獻。又比如我想過：此樹若有朝一日得名家知遇，貴其所長，使其潛能顯耀，比如將其果子研製成肥禽素，比如將其葉入伍合成治風寒咳嗽特效藥，比如將其液汁製成某種高級膠，比如將它作爲防護林的好樹種推廣……這樣，這古樸憨厚的鄉巴佬，不會再那樣默默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