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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卷四十二 列傳第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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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高帝諸子上

《南史》卷四十二 列傳第三十二

  豫章文獻王嶷

豫章文獻王嶷字宣儼,高帝第二子也。寬仁弘雅,有大成之量,高帝特鍾愛焉。仕宋爲尚書左戶郎,錢唐令。高帝破薛索兒,改封西陽,以先爵賜嶷,爲晉壽縣侯。後爲武陵內史。

時沈攸之責賧,伐荊州界內諸蠻,遂及五溪。禁斷魚鹽,羣蠻怨怒。酉溪蠻王田頭擬殺攸之使,攸之責賧千萬,頭擬輸五百萬,發氣死。其弟婁侯篡立,頭擬子田都走入獠中。於是蠻部大亂,抄掠至郡城下,嶷遣隊主張英兒擊破之。田都自獠中請立,而婁侯亦歸附。嶷誅婁侯於郡獄,命田都繼其父,蠻衆乃安。

入爲宋順帝驃騎從事中郎。詣司徒袁粲,粲謂人曰:「後來佳器也。」

高帝在領軍府,嶷居青溪宅。蒼梧王夜中微行,欲掩襲宅內,嶷令左右舞刀戟於中庭,蒼梧從牆間窺見已有備,乃去。高帝憂危既切,腹心荀伯玉勸帝度江北起兵。嶷諫曰:「主上狂兇,人不自保,單行道路,易以立功,外州起兵,鮮有克勝,於此立計,萬不可失。」及蒼梧殞,高帝報嶷曰:「大事已判,汝明可早入。」順帝即位,轉侍中,總宮內直衛。

沈攸之之難,高帝入朝堂,嶷出鎮東府,加冠軍將軍。及袁粲舉兵夕,丹陽丞王遜告變,先至東府,嶷遣帳內軍主戴元孫二千人隨薛道深等俱至石頭,焚門之功,元孫預焉。先是王蘊薦部曲六十人助爲城防,實以爲內應也。嶷知蘊懷貳,不給其仗,散處外省。及難作搜檢,皆已亡去。

上流平後,武帝自尋陽還。嶷出爲都督、江州刺史。以定策功,改封永安縣公。仍徙鎮西將軍、都督、荊州刺史。時高帝作輔,嶷務存約省,停府州儀迎物。及至州,坦懷納善,側席思政。王儉與嶷書曰:「舊楚蕭條,仍歲多故,政荒人散,實須緝理。公臨蒞甫爾,英風惟穆,江漢來蘇,八荒慕義,庾亮以來,荊州無復此政。古人云'期月有成',而公旬日成化,豈不休哉。」初,沈攸之慾聚衆,開人相告,士庶坐執役者甚衆。嶷至鎮,一日遣三千餘人,見囚五歲刑以下不連臺者,皆原遣。以市稅重,多所寬假。百姓甚悅。禪讓之間,武帝欲速定大業,嶷依違其事,默無所言。建元元年,高帝即位,赦詔未至,嶷先下令蠲除部內升明二年以前逋負。遷侍中、尚書令、都督、揚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豫章郡王。

會魏軍動,詔以嶷爲南蠻校尉、荊湘二州刺史,都督八州。尋給油絡俠望車。二年,給班劍二十人。其夏,於南蠻園東南開館立學,上表言狀。置生三十人,取舊族父祖位正佐臺郎年二十五以下十五以上補之。置儒林參軍一人,文學祭酒一人,勸學從事二人。行釋菜禮。以谷過賤,聽人以米當口錢,優評斛一百。義陽劫帥張羣亡命積年,鼓行爲賊,義陽、武陵、天門、南平四郡界被其殘破,沈攸之連討不禽,末乃首用之。攸之起事,羣從下郢,於路先叛,結柴於三溪,依據深險。嶷遣中兵參軍虞欣祖爲義陽太守,使降意誘納之,厚爲禮遺,於坐斬首,其黨皆散,四郡獲安。

入爲中書監、司空、揚州刺史,都督二州,侍中如故,加兵置佐,以前軍臨川王映府文武配司空。嶷以將還都,修廨宇及路陌,東歸部曲不得齎府州物出城。發江津,士女觀送數千人皆垂泣。嶷發江陵感疾,至都未瘳,上深憂慮,爲之大赦,三年六月壬子赦令是也。疾愈,上幸東府,設金石樂,使乘輿至宮六門。

武帝即位,進位太尉,增置兵佐,解侍中,增班劍三十人。建元中,武帝以事失旨,高帝頗有代嫡之意。而嶷事武帝恭悌盡禮,未嘗違忤顔色,故武帝友愛亦深。性至孝,高帝崩,哭泣過度,眼耳皆出血。

永明元年,領太子太傅,解中書監。宋武以來,州郡秩俸及雜供給,多隨土所出,無有定準。嶷上表請明立定格,班下四方,永爲恆制,從之。嶷不參朝務,而言事密謀,多見信納。服闋,加侍中。宋元嘉制,諸王入齋合,得白服裙帽見人主,唯出太極四廂,乃備朝衣。自比以來,此事一斷。上與嶷同生相友睦,宮內曲宴,許依元嘉。嶷固辭,不奉敕;唯車駕幸第,乃白服烏紗帽以侍宴焉。至於衣服制度,動皆陳啓,事無專制,務從減省,並不見許。又啓曰:「北第舊邸,本自甚華,臣往歲作小眠齋,皆補接爲辦,無乖格制。要是檉柏之華,一時新淨,東府又有此齋,亦爲華屋,而臣頓有二處住止,下情竊所未安。訊訪東宮玄圃,乃有柏屋,制甚古拙,臣乃欲壞取以奉太子,非但失之於前,且補接既多,不可見移,亦恐外物或爲異論,不審可有垂許送東府齋理不?」上答曰:「見別紙,汝勞疾,亦復那得不動,何意爲作煩長啓事。」竟不從。

三年,文惠太子講孝經畢,嶷求解太傅,不許。嶷常慮盛滿,又因言宴求解揚州授竟陵王子良,上終不許,曰:「畢汝一世,無所多言。」

武帝即位後,頻發詔拜陵,不果行,遣嶷拜陵。還過延陵季子廟,觀沸井,有水牛突部伍,直兵執牛推問,嶷不許,取絹一疋,橫系牛角,放歸其家。政在寬厚,故得朝野歡心。

四年,唐宇之賊起,嶷啓上曰:「此段小寇,出於兇愚,天網宏罩,理不足論。但聖明御世,幸可不爾。比藉聲聽,皆雲有由而然。但頃小大士庶,每以小利奉公,不顧所損者大。擿籍檢功巧,督恤簡小塘,藏丁匿口,凡諸條制,實長怨府。此目前交利,非天下大計。一室之中,尚不可精,宇宙之內,何可週洗。公家何嘗不知人多欺巧,古今政以不可細碎,故不爲耳。爲此者實非乖理,但識理者百不有一。陛下弟兒大臣,猶不能伏理,況復天下,悠悠萬品?怨積聚黨,兇迷相類,止於一處,何足不除,脫復多所,便成紜紜。」上答曰:「欺巧那可容!宋世混亂,以爲是不?蚊蟻何足爲憂,至今都應散滅。吾政恨其不辦大耳,亦何時無亡命邪。」後乃詔聽復籍注。是時武帝奢侈,後宮萬餘人,宮內不容,太樂、景第、暴室皆滿,猶以爲未足。嶷後房亦千餘人。潁川荀丕獻書於嶷,極言其失,嶷諮嗟良久,爲書答之,又爲之減遣。

丕字令哲,後爲荊州西曹書佐,長史王秀與其書,題之雲「西曹荀君」。丕報書曰:「第五之位,不減驃騎,亦不知西曹何殊長史!且人之處世,當以德行稱着,何遽以一爵高人邪?相如不見屈於澠池,毛遂安受辱於郢都,造敵臨事,僕必先於二子,未知足下之貴,足下之威,孰若秦、楚兩王。僕以德爲寶,足下以位爲寶,各寶其寶,於此敬宜。」於是直題雲「長史王君」。時尚書令王儉當朝,丕又與儉書曰:「足下建高人之名,而不顯高人之跡,將何以書於齊史哉。」及南郡綱紀啓荊州刺史隨王子隆請罪丕,丕自申乃免。又上書極諫武帝,言甚直,帝不悅,丕竟於荊州獄賜死。徐孝嗣聞其死,曰:「丕縱有罪,亦不應殺,數千年後,其如竹帛何!」

五年,嶷進位大司馬。八年,給皁輪車。尋加中書監,固讓。嶷身長七尺八寸,善持容範,文物衛從,禮冠百僚。每出入殿省,皆瞻望嚴肅。自以地位隆重,深懷退素,北宅舊有園田之美,乃盛修理之。武帝嘗問臨川王映居家何事樂,映曰:「政使劉瓛講禮,顧則講易,朱廣之講莊、老,臣與二三諸彥兄弟友生時復擊贊,以此爲樂。」上大賞之。他日謂嶷曰:「臨川爲善,遂至於斯。」嶷曰:「此大司馬公之次弟,安得不爾!」上仍以玉如意指嶷曰:「未若皇帝之次弟爲善最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