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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父親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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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老了,原本挺直的骨脊獨自承擔着生活的重擔,漸漸彎了下去,曾經以爲不會老的男人也被歲月壓彎了腰。看着漸漸蒼老的父親承擔起整個家庭生活的重擔,作爲家中長子,這一切我都深深記在心裏,無數個夜晚,我在想象着單身父親的世界。

單身父親隨筆散文

村莊的冬夜太冷了,黑夜才拉下帷幕,勞作了一天的村民們,早早就蜷縮在自家土炕溫暖的被窩裏。在村西頭一戶土牆相隔的院落裏冒出一點點亮光,大門敞開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和他的幾個兒女們一起,守候在一個躺在土炕上的女人身邊,女人臉色蒼白,明顯已是病入膏肓,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神裏含着依依不捨。那年我才十四歲,姐姐年長我一歲,兩個妹妹都還在上小學,我們的眼睛裏噙滿了淚花。“啪”的一聲脆響,父親拿着水杯的手在顫抖着,摔在地上的水杯被打碎了。孩子們一起趴在母親的身上大哭出來,悲痛的氛圍,籠罩着這個不幸的家庭。

送葬的那天,天氣驟然變壞,白色的紙花伴隨着滿天的雪花從天空飄然落下,悠揚的嗩吶聲像利劍一樣刺痛着兒女們的心。峯兒抱着瓦盆,拿着冥旗,跟着送葬的隊伍,伴着母親的靈柩,眼淚如同涌泉一樣跌落而下,瞬間融化了腳下的.積雪,跌跌撞撞的他,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可憐的娃們,失去了母親的疼愛,以後的日子可咋過呢。村民們悄聲私語着,語氣裏滿是同情。

父親以前是不抽菸的,那個夜晚,坐在炕頭上他一根一根地抽。妻子剛走,想着兒女們,以後的路該怎麼去走啊。“哎”父親嘆了一口氣,再苦再難的日子,還得照樣過呀。妻子走的時候已經欠下許多債了,父親必須儘快地到煤礦上班。大女兒初中快畢業了,學習成績一直很優秀,他真的捨不得讓女兒綴學回家,懂事的女兒從父親的眼神中似乎讀懂了許多無奈。“爸,我停學回家,照看弟妹。”大女兒瞪着哭的紅腫的眼睛膽怯的說。父親沒有說話,只能這樣了,有大女兒來照顧我們幾個,父親上班後也放心一些。

父親走了,去了離縣城百里以外的煤礦,大姐一邊做飯洗衣服,一邊照料着幾個弟妹,窮人家的孩子自小就勞動習慣了,所以並不生疏。我和往常一樣,每週日下午背上姐姐蒸熟的黑麪饅頭,去十里外的鎮中學讀書。父親每個月匆匆回來幾天和大姐一起把地裏活料理了,又急忙去上班。

在煤礦裏,父親穿着髒兮兮黑乎乎的工作服,每天坐着罐車,一直下到幾百米黑咕隆咚的井下,不見陽光,支柱,放炮,豁煤,每一樣工作都是驚心動魄,異常緊張,經常汗流浹背。有時候擦破點皮,流點血,那都是小兒科,最害怕和擔心的是塌方,瓦斯爆炸。父親曾經親眼目睹了同事被擡出送進醫院,搶救無效而死亡的場景。掙這點工資真的不容易。爲了兒女們,必須要堅持下去,煤礦工作畢竟有一份穩定的收入。再說了,過幾天就要過年了,也該給孩子們準備新衣服和年貨了。

春秋夏冬,在艱難和困苦中,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也許是由於母親的離開,我沒有能夠考上高中,整天窩在家裏不出門,父親回家後好言相勸,“在補習一年吧,娃,爸爸相信你。”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孩子身上。

“爸,我不想上學了,根本學不好,我回家幫你勞動。”“啪”父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臉上,頓時我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疼。一向和藹可親的父親變的是那樣嚴厲和粗暴,是父親不願意委屈了孩子,不願意在孩子心靈上留下創傷,孩子畢竟看待許多問題不成熟。夜深了,我躺在土炕上,父親坐在他身邊,摸着我的頭髮,眼神裏依然充滿着關懷和慈愛。

在鎮中心學校補習了一年,我還是沒有考上高中,父親勒緊褲帶,省吃儉用的,再一次把我進職業中專深造。職中並不像想的那麼好,建校才兩年,各種教學設施簡陋,師資力量薄弱。條件好的學生們都是抱着混的態度,混上一兩年,拿到畢業證父母就會託付人找個工作,在這種環境中我感覺自己的前程真的很迷茫,但是,想着父親爲了自己,嘔心瀝血,還是湊合着上下去,至於有沒有工作,他並不奢望。

寒冷的冬季就要來臨了,礦區的生活區裏,蒙上一層厚厚的落葉,微風吹過,煤塵和樹葉一起四散飄落,讓人感覺一絲蕭瑟和荒涼。一會兒雨點夾着雪花從天空落下。父親剛從井下上來,猛然記起我沒有帶棉衣,他一下慌了神,也顧不上吃飯洗澡。簡單洗把臉後,就騎着自行車,去幾十裏外的職中給我送棉衣。公路上,父親拼命蹬着自行車,他想盡快趕到學校,雨點夾着雪花不停地打在臉上,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從額頭流下,模糊了視線。飛馳的汽車,從身邊飛過,一道道水花濺在父親身上,衣服也全溼透了。

下課了,走出教室,我看到了被雨水淋溼,渾身如同落湯雞一樣的父親。父親從塑料袋子裏拿出棉衣,就匆匆離去,他還要上班。這就是父親,寧願犧牲自己,也不希望孩子受點委屈,看着父親騎着自行車消失在風雨中的背影,我不禁哽咽着,兩行婆娑的眼淚不自覺地滴落下來。

職中混了一年多,沒有學到實用的東西,後來我帶回來一個漂亮的女同學芳,就是我現在的妻子,父親那佈滿滄桑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七八十年代,建築在萌芽發展,農村孩子綴學後,大多數學木工和瓦工,到了九十年代,運輸業在蓬勃發展,很多同齡夥伴都選擇了學大車,考駕照這條路,在農村沒有其他更好的出路。剛和我是鄰居,也是從小玩的大的好夥伴。剛的父親是教師,家庭條件比我家優越一點。父親聽說剛要去華陰汽校去學車。想着自己的兒子,想着兩個女兒還在上學,家裏真的沒有多餘的錢讓兒子折騰。但是爲了孩子的前程,他再也呆不住了。善良的父親決定豁出去這張老臉,找朋友同事借錢,好不容易湊夠了六千元,在當時,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父親一個月工資只有不到貳佰元,父親把孩子送到車站千叮囑萬叮嚀,讓我把錢藏好,路上小心。

我結婚了,姐姐也出嫁了,樁樁事情,父親都付出自己全部心血,而最令父親驕傲的是,妹妹以優異成績被北京師大錄取,父親在家裏擺宴席,親朋好友,父老鄉親們都來恭賀。那一晚,父親喝醉了,醉的一塌糊塗,抱着母親的照片哭了一個晚上。父親真的太累了,太苦了。

幾年以後,兒孫滿堂了,家裏拆掉了過去的土屋,新蓋了瓷磚院牆的房子,兒子跑車每個月有了固定收入,兒媳也賢惠孝順,日子漸漸的步入正軌。

不知道什麼時候父親顯得更加蒼老了,背有點陀,額頭上多出了一道道皺紋,滿頭黑髮變成一縷縷白髮,一雙佈滿老繭的手再也伸不直,和他的年齡極不相符,但是父親毫無抱怨。

父親休假回來經常抱着孫子,拉着孫女,給孫子買個小玩具,孫女買個小零食,父親終於可以放下一切,輕鬆過一段了。

多年後,父親退休了,我有了自己的大貨車,兒孫都上了高中,父親想着該給自己找個老伴,享受晚年天倫之樂。巷道有個寡婦張嬸,有時候會來他家裏串串門,兩人的情感不自覺地表露出來。

那天父親打掃院落時候,忽然感覺頭有點暈,我帶着父親慌忙去醫院檢查。醫生說,由於常年辛苦,積勞成疾,染上難以根治的腦梗疾病。我沒有告訴父親真情,但是父親知道自己的病情,他壓抑住自己那顆火熱的心,他畢竟單身三十年了,他多麼希望身邊有個老伴老照顧自己,但是他又不願意拖累張嬸。人有時候,總是糾結在矛盾中。此那以後,張嬸到來,父親總是對他不冷不熱的,心灰意冷的張嬸最終改嫁外村。

每個月不到兩千元退休工資,不夠父親吃藥,疾病的痛苦,折磨着父親的肉體,沒有能夠摧殘父親堅強的意志。農忙時候,父親燒水掃院子,總是盡最大努力減輕家裏負擔。父親的病越來越嚴重,兒女們盡心盡力的守在身邊照顧,但是最終沒有能夠挽救父親的生命,他走了,勤勞是父親一生的真實寫照,他沒有留給兒女們多少財富,留給他們的是一種堅強勇敢的精神食糧。

冬天的黃河,沒有夏日的咆哮,河水上覆蓋着一層厚厚的冰層,河邊村口的東凸崖上,又添了一座新的墳頭,父親追隨母親而去,一個平凡而偉大的父親就這樣走到生命的終結。但在我們的心中,父親都在我們身邊,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