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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鞋記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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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的一些小街小巷、城中村的小衚衕、牆旮旯、小店鋪門口,你會時不時看見一些修鞋的或擦鞋的小攤。他們或坐在一把塑料椅子上,面前放一架黑不溜秋的補鞋機,補鞋機前面放兩個塑料凳,凳子下面各放置一雙拖鞋,補鞋機側面放一隻不大的木箱。木箱分上下兩層,下層放的是各式各樣各種尺碼鞋跟、鞋幫、鞋底、鞋尖,有男式的,有女式的,全是新的,那是隨時給人家破損的壞鞋換上的“零件” ,還有針頭線腦,膠水,鉗子,銼子等修鞋的工具;上面一層放置的是鞋油、鞋刷、髒兮兮的擦布、石臘、幾片塑料或紙皮擋片(擦鞋時插入人家鞋與腳之間,以免鞋油弄髒人家的腳或襪子) 等擦鞋的傢什。這樣的攤點,一般都提供修鞋,粘鞋,擦鞋等全套服務。也有的小攤點沒有補鞋機,一隻黑色的皮箱裝滿了亂七八糟的鞋的“零件” 和一些工具,這種攤點一般幫人家脫幫的鞋進行粘合或縫合,順便也給人家擦鞋。還有一種小攤點,一張小塑料椅子,一個小木凳,兩個簡易踏腳架,旁邊是一隻髒不拉幾的蛇皮袋或乾脆一張桌面大的塑料布,裏面放一些鞋油、鞋刷、髒兮兮的擦布、石臘、幾片塑料或紙皮擋片、等擦鞋的傢什,簡簡單單,他們不修鞋,只提供擦鞋服務。

修鞋記散文

這些攤點的主人大都是來自內地農村的大叔或大媽,他們臉色赤紅,佈滿皺紋,一看就知道歷經風吹日曬,霜凍雨淋。他們穿着簡樸,但還算乾淨,講究一點的,兩隻手臂上套着粗布縫製的袖套,胸前圍着烏黑的圍裙;不那麼講究的,則只在兩腿上鋪一塊油布或一件不知是他自己還是別人丟棄的舊衣服。年輕人,無論城市或內地農村的年輕人,絕對不會有人去做這種營生。

深圳人口密度大,上班簇人數衆多,工作節奏快,生活壓力大,無論男女,一般都不太願意自己擦鞋,一是沒時間,二是沒那個閒心和耐心。鞋子穿髒了或要參加重要活重要聚會,急匆匆走去小街小巷,找到擦鞋攤,往小塑料凳或小木凳上一坐,兩隻腳朝簡易踏腳架上一踏,擦鞋的大叔或大媽就按步就班在你的鞋上從從容容操作起來。不到10分鐘,你的鞋便舊貌換新顏,油光鋥亮,纖塵不染。你喜笑顏開按事先問好的擦鞋價目遞上錢幣,然後得意地場長而去。這時候,擦鞋的大叔或大媽則心花怒放,將手中的錢幣小心翼翼地裝進錢包,臉上盪漾着心滿意足的笑容,兩邊眼角上,立馬盛開兩朵燦爛的菊花。然後,嘴裏又吆喝起來,期盼下一個顧客。隨着物價的上漲,擦鞋的價格也在上漲。前幾年擦一雙鞋2元,現在漲到了5元。儘管如此,擦鞋、修鞋的生意還是相當不錯。當然,他們的工作屬於便民利民的服務工作,所以受到衆多普通市民的歡迎和尊重。

我也屬於那種不太喜歡也不太願意自己擦鞋的人,常常到離單位一兩公里處的街頭巷尾,找到擦鞋攤點花幾塊錢把髒了的皮鞋擦擦乾淨。偶爾也會與擦鞋的大叔或大媽隨意聊上幾句。

大約半個月前,我的兩雙鞋壞了。一雙波鞋,鞋面前端的黑色橡膠貼面與鞋面脫膠,粘貼處形成了一道開口;一雙皮鞋的鞋幫與鞋底脫膠,也形成了一道開口。雖不是什麼名牌,但兩雙鞋的鞋面和鞋底都還挺好的,將脫膠處粘回去,再穿個一年半載絕對沒問題。另外還有一雙皮鞋穿髒了,家裏又沒有鞋油和鞋刷,想自己擦也擦不了。

於是,那天下午午休起來後,便用塑料袋裝着兩雙要修的鞋,腳上穿着一雙要擦的鞋急匆匆朝以前擦過鞋那個小街小巷走去。可是,當我來到以前擦過鞋的地方,竟然沒有發現一個修鞋或擦鞋的`小攤。我以爲他們怕熱,有可能躲到小巷深處或牆旮旯處或小店門口找清涼去了,便自以爲是在那附近的幾條小衚衕裏,逐條衚衕去尋找,找了半個多小時,走得我汗流夾背,頭暈眼花,腰痠腿疼,依然一無所獲。

難道這些修鞋擦鞋的大叔大媽都去了別處擺攤?抑或改行了?抑或回老家了?我是打道回府改天再來還是繼續尋找?我思量着,猶豫着,我又無意中來到了以前擦過幾次鞋的那個路口。我心裏暗暗思忖,就在這條小巷再找一次,找不到就回去算了。走了10來米,突然看見一位中年婦女在朝路口的一位年輕女子招手,年輕女子走到她面前後,中年婦女說你跟我來,你要買的東西我到裏面去拿給你。我眼前一亮,情急之下上前唐突地問道,你是不是修鞋的?中年婦女楞了一下,有點不高興地說,我不是修鞋的,我是賣水果的!

我立即感覺到自己太冒味了。嘴裏尷尬地小聲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臉頓時火辣起來。當我正要轉身開溜時,中年婦女雙眼盯着我手中的塑料袋突然問道:先生你是不是想修鞋?爲緩解尷尬,我趕忙對她說,是啊,我想修鞋,但我找了半天沒有看見修鞋的。我以前在這個路口看見過修鞋的和擦鞋的,今天怎麼一個都不見了呢。中年婦女微笑着說,修鞋的到前面的路口去了。你從這裏出去然後左轉,走幾十米就可以看見一個女人坐在路口,她就是修鞋的。說完,她帶着年輕女子朝小巷深處走去。

我按中年婦女說的路線走了10來步。只聽中年婦女對年輕女子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帶那位先生去找修鞋的,我怕她找不到。話聲剛落,便“咚咚咚” 一陣小跑聲在我身後響了起來。追上我後,中年婦女對我說,走,先生,我帶你去。中年婦女和我並排一邊走,一邊小聲說:先生你不知道啊,剛纔來了一幫城管,把我們這些路邊擺攤的趕得雞飛狗跳!我說爲什麼呀?中年婦女說,聽城管說,這幾天上面來了人在搞文明衛生城檢查。我問那修鞋的是你家親戚嗎?她說,不是,我們都不是一個省的。我有點疑惑甚至有點愚蠢地又問一句:那你爲什麼要這麼熱心帶我去找呢?中年婦女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然後答道:咳,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的,平時有什麼事,互相都會照應一下。哦,到了。只見她對一位坐在小巷口的大媽小聲說,大媽,這位先生要修鞋。又對我招呼一聲,你跟這位大媽去吧。我的任務完成了哈!說完,屁股一扭一扭地原路返回走了。

望着這位我不知姓名的擺水果攤的中年婦女遠去的背影,我被她的熱心感動得雙眼有些潮潮的。我有點後悔和自責,我連“謝謝” 都沒有跟人家說一聲!

修鞋大媽約摸五十歲上下,大面大目,短髮齊肩,上身穿一件紅底白色碎花襯衫,下身穿一條牛仔褲。說一聲走吧,便在前面領着我朝小巷裏面走去,大約走了20來步,便來到了一條與小巷形成丁字的衚衕。大媽警惕地朝衚衕兩邊瞅了瞅,似乎放下了心,在丁字路相交的左側向前走了5、6步,指着地下兩張塑料椅子示意我坐下,自己在我對面一米五左右的一張木板凳上坐下,然後側過身子伸出右手,從牆根下拖出一隻黑乎乎的皮箱,拉開拉鍊,打開箱蓋,從皮箱裏拿出一塊柔軟的皮質墊子,利索地鋪在屈起的雙腿上。說吧,你的鞋哪裏壞了?大媽微笑着問起了我。我從塑料袋中取出兩雙鞋,指着鞋子壞了的地方對她說哪裏壞了,又告訴她兩雙皮鞋需要擦一擦。大媽爽快地說,好嘞,很快就可以弄好。

我半嗔半怨地說,下午找你們修鞋的找得我好苦哇!大媽微笑着說,別說了別說了。說着扭過頭去前後看看,接着小聲說,下午城管來了,我們都不敢擺了。話音剛落,在我身後響起了一串女中音,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話沒說完便坐到了我左邊一張空着的塑料椅上,原來是一位擦鞋的大嫂,我覺得有點面熟,似乎找她擦過幾次皮鞋。這時,大媽樂呵呵地接過話茬,我才嚇死了哩,要不是我手長腳快,三下兩下把擺在地上的東西胡亂塞進皮箱裏,那都還有一瓶粘鞋的膠水來不及撿起,拎起皮箱就跑,皮箱差一點點就被城管拿走了!坐我左側的擦鞋大嫂緊跟着說,我還不是一樣,我撿起自己的東西拔腿就往小巷子裏跑,嚇得我現在心都還在撲通撲通跳。聽說要檢查一個星期,要是一個星期都不能擺出來,叫我怎麼生活?咳!大媽一邊在用膠水幫我粘鞋,一邊咳了一聲,爾後笑嬉嬉地說,天無絕人之路,不讓在街面上擺,我們可以在小巷裏擺。政府要搞檢查,我們當然得配合,但我們也得吃飯呀不是,辦法總比困難多,有什麼好擔心的。她們你一句我一句一邊聊,大媽則一邊幫我修鞋、擦鞋,大概二十來分鐘,該修的鞋修好了,該擦的鞋也擦好了。把兩雙鞋裝進塑料袋,付過修鞋和擦鞋的錢,我起身告辭。

身後,修鞋大媽和擦鞋大嫂還在熱烈地聊着,她們的音容笑貌卻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