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徵地的農民散文
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已經讓我們這些農村人有點跟不上形勢，有時候也難免有點被駕馭上跑地感覺。從二零零零年之初，就傳言，我們耕種的土地要徵收，這些世代以土地爲生活來源的農民，將棄土地而直升爲市民。聞聽這些消息，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知是喜，還是憂。
就這樣，在沒有行動之前，都還是實實在在的農民，土地還是我們的命根子。我們用勞動的汗水，換取微薄的收入，養活一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忙碌碌的面對每一天的日子。辛苦也並快樂着。
我的家鄉，在河西走廊的中部，這裏氣候乾燥，降水量不足，日照時間長，常年多風，時常有沙塵光顧。尤其是春季，那大風起時沙飛揚，會留下走過的痕跡，這也是大漠戈壁的特點。有了這些原因，酒泉風電，陸上三峽，就由此誕生，這也是物有所用，造福人類的一件好事。也算給風找到了歸宿，讓風爲環保做點貢獻。
酒泉也曾經是古絲綢之路的要塞，有它獨特的地理位置，又因有現代衛星發射基地航天城，發射“神舟十號”而聞名於世。在網絡上，要是說酒泉，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這也成爲我們這些當地人的一點驕傲。
我們居住的位置，離城中心只有3公里，屬於市郊農村，地上多數是播種蔬菜，那樣會多點收入，我們村基本都是以種植大蒜，大蔥而出名，要是我們的這些東西成熟上市，那可是直接影響市場行情的。
反正農民種地也沒有什麼訣竅，只是用意識判斷，也難免一哄而上的時候，看今年那個東西賣的好，明年就大家一起種，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那就是白白辛苦一場。就這麼周而復始，一天天，一年年，有時候，碰巧了，也會買個好價錢，賺一把。那樣的機會不多。
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種地，嫌收入少，農活辛苦，更重要的嫌棄髒，穿不了乾淨衣服。你說年輕輕的那個願意把自己，一天天的弄得跟個泥猴子似的。就都一個個去城裏打工了，這樣剩下的就是三《女人》六《兒童》九《老人》這些人，在土地上忙碌，這也是全國農業的命運。因爲像我們這些步入不惑之年的人，都習慣了自由自在的農村生活，可不習慣去外邊打工，因爲不想受人約束，就守着自己的一畝半地，也發不了財，反正也餓不死，日子還能過去，也很知足的就着土地，一天天的`過日子。
這樣的傳言已經繼續了十多年了，聽得人神經已經有點麻木，也不怎麼太相信。
第從周邊的一些農村，陸續被徵地開發以後，這大家的心裏，可就不安分了，原因是土地開發會得到一部分賠償。這也給好多投機的人鑽了空子。因爲人家腦子聰明，又有資金，還有關係，這裏面有好多的門路。聰明人往往就佔了先機。
老實人是又沒有腦子，也沒有多餘的資金，更沒有通天的關係，也就隨大流吧。這樣的人還是佔了百分之九十多，沒辦法啊，人比人，活不成。要不現實社會，怎麼有了這麼大的窮富差別，這是千古道理。
你看我們隊的小虎家，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這個小虎是學什麼都不會的糊塗蛋，小學就上了好幾年，老師也拿他沒有辦法，就那麼個智商，隨他胡混了幾年，就回家幫他父母種地了。
可這小子，二十好幾的年齡了，你看他傻了吧唧的，那隊裏的事情，他可是門兒清，因爲他喜歡串門，看誰家有人來了，他就會厚着臉皮跟進去，也不管別人鄙夷的眼光。這也是他這種人的特點。這樣他的消息就比較靈通，有時候，你要是看見他，不用問，他就會快嘴說出，這村裏發生的子醜寅卯來。大家送他代號，代理隊長，他還很高興。
因爲前幾天，我們東邊的那個鄰居村被徵地了，就這消息，足以讓我們這個村鬧地震，人們覺得這下我們肯定也快了。聰明點的人，好像已經猜到了。消息蔓延得好快，一夜過去，人人都知道地上栽樹，種植糧食，大棚，還有亂七八糟的賠付價錢，這就人心都活了。你說就他這個智商，都明白這些事，別人就更不用說了。
已經是深秋了，玉米還沒有完全成熟，但人們都已經等不及，就統統的都提前收了，把地簡單地犁一下，就開始栽樹了，沒有幾天，就看見拉樹的車輛停在道旁，把馬路佔滿了。那場面，就別提多熱鬧了。
看見一些人家開始栽種樹苗，他也急了，就一天天的在別人家的地上轉悠，回家纏着他爸爸，看別人都想發財，我們也得栽啊，你看他一點也不傻。其實大家都一樣，只好有人帶頭，上面沒有人出面阻攔的話，那可就是星星之火，馬上燎原。誰不想到時給自己家多賠付點錢，人民幣，那是人人喜歡，因爲就這麼點土地，以後沒有了，還能靠什麼過日子啊？只能是想法能夠多撈點是點吧。
就這樣，沒有過幾天，家家戶戶，全部都在想法往自己家的地上加大投入。這可是一筆可觀的數字，當時，一顆60公分以上的樹苗是十三塊錢，一畝地得三千多苗，那樣一畝地就是五萬多，對於靠土地爲生的莊戶人家，這也不是一個小數字，就這樣，小虎家也是傾其所有，拿出十萬，然後就今天給張三家栽兩天，明天又給李四家栽三天，相互幫忙，忙活了一段時間，栽了兩畝多地的松樹苗。快立冬了，天氣短了，一天好像也幹不了多少，天就黑了。這就花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忙忙碌碌的轉眼一個月過去了，天也開始冷了，土地也已經上凍了，隊裏一半的地裏，已經是栽滿了松樹，那可都是大家，傾其全部的家產，有些人好像信息挺靈通，時時會聽到，快了就這年底會輪到我們村的傳言，大家還有好多地，想在上面做點文章，已經來不急了，因爲地已經凍住了。
就這樣，人們忐忐忑忑度過了一個冬天，轉眼過春節了，家家戶戶都在熱熱鬧鬧忙活着，這幾年日子富裕了，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感覺改革開放、給大家帶來的變化，對生活的影響，日子是確實在變好。
元宵節一過，隨着春天的來臨，這土地局的人也來家家戶戶摸底了，說是什麼農業普查。其實明白人一看，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一下，人們都慌神了，還有好多的地上什麼也沒有，小虎也忙了，在村裏他家有九畝地，種地不少，還有六，七畝閒地呢，還想栽樹，可是正直開春，地也沒有化開。這可怎麼辦啊？愁死人。無計可施了，也就只好等一等了。再說。
過了幾天，就看見有人家在地上開始買搭棚的材料，想在上面搭塑料大棚，因爲拿前面賠付的大棚，是一個平方十八塊錢，這樣算下來，一畝地，也能賠付一萬多吧，說幹就幹，因爲上面已經來人入戶普查了，要是慢，文件一下來，那可真是黃化菜都涼了，這就又東挪西借湊了點錢，去買鋼架。這樣，那些買鋼架的也生意興隆，剛徵完土地的人家，又把那些鋼架出售，賣了，就這樣，相互帶動，人人有利，一個星期，閒地上是鋼架林立，一個村剩餘的土地，全部都豎起了大棚的框架。
這忙忙活活的，過了一段時間，轉眼已經是清明節了，地上也開始化凍了，看看上面，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隨着氣溫的回升，推銷樹苗，丁香，榆葉梅的商販又開始行動，上門口來銷售這些東西，人人一看，不敢怠慢。這下人們又都把鋼架取了，搬回去放家門口，開始在地上栽種樹苗了，因爲這個投入比那個產出高啊。小虎家也不例外，大家都一樣折騰，見面了相互調侃，這是吃飽了撐的。真是太勞累了，取了鋼架栽牡丹，栽丁香，努力的把所有的空閒地，都想法給它種上東西。錢少的，就栽點，牡丹杏樹，這些便宜的苗木。
清明時節，春風以它強勁溫暖的手，撫摸着大地上的一切生靈，那些經過一個冬季，載上的樹苗，不知道是水土不服，還是什麼原因，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枯黃了，看見那些真金白銀買的樹苗，沒有任何收入就那麼白白的死了，好多人的心情是沒法用語言表達的，只能打落牙齒咽肚裏。也是無計可施，只好往樹苗上噴撒點，能讓起死回生的藥，期望能減少點損失。
就是這樣的栽種，也給一些人家又出了一個難題，養羊，養雞的人家，養這些東西得有食料，你不種點玉米，拿什麼養活這些家禽啊？沒轍，斟酌一下，就又無奈的在種點糧食吧，只是象徵性的，已經沒有多少地，種不多了。
轉眼已經是五月了，那地裏的丁香花，牡丹相積開放，一陣陣的花香撲鼻而來，蔚藍的天空白雲悠悠，風兒也在隨着花香輕輕地飄過，讓人覺得原來，植樹造林。也有這麼多的享受。樹苗有了陽光的溫暖，澆點水，它就綠油油的充滿了生機，你別說，那空氣就是比以前好多了。
隨着夏天的來臨，氣溫就一天天的溫暖了，地裏的雜草也開始瘋長着氾濫。因爲是第一年，不敢打藥，只能靠人工除草，因爲不常下雨，土地是澆水的，半月就得澆一回，澆一回就得除一回草。看把大傢伙忙的。人人都說，侍候這些東西，被種莊稼忙，累多了。
時間就在人們漫長的忙碌，等待中走到秋季，又一年的收穫季節，地裏那點玉米沒有費什麼勁就收拾完了，“狼來了”的聲音時時喊叫，已經聽得沒有什麼新鮮感，也就見怪不怪了。大家就開始把餘下的一些地上，又陸續栽種了些東西，至於那些樹的成活率，誰也不敢打包票，只能是老百姓的話，種在地，交給天了。隨它自己長去吧。
眼看着地上的文章已經做完，讓小虎爸爸不放心的，是自己的這個傻兒子，已經到結婚年齡，可是媳婦在那，還不知道呢？這個傻兒子是沒有希望在徵地以前，娶上媳婦了，那會少了一個人口，就會少一個人的待遇。眼看別人家的跟小虎年齡一樣大的，人家都有孩子了，可是自己攤上這麼個兒子，也沒有辦法啊，只能就指望地上，那點樹的賠付了。
微風不起浪花，生活就在平平淡淡中，又流逝了一段，這消息就在某一天，終於隨文件來臨了，我們世世代代耕種的土地，以每一畝五萬二的價錢，讓政府徵收了。緊接着，宣佈賠償條例，凍結戶口，來人清點地上的苗木，進行算賬，賠付。看見那些有門路的人，在跑關係。《有些人有了關係，可是被別人家的賠付多了好多的，這些都是暗箱操作，沒有人知道每一戶人家的賠付結果，都是到後來，纔在人面前，顯擺的，也有個關係好的，熟悉的人家，完了會自己說出來。》小虎一家人也沒有了辦法，因爲那是少數人啊，大多數人是找不到，那些後臺特別硬的人的。只能是算多少，就多少吧。這樣過了將近一個月，才把這些事結束。
剩下的就是，現有住房面積的賠付，也是一樣，土混結構一個平米四百四，一看，唉；自己辛苦半輩子的房子，哎呦；才值了五萬塊錢。想一想，一套房子還不值人家一線城市的一個平方。心裏又是陣陣疼痛，那種失落，只有自己知道。因爲找不到人，沒有關係，就只能是實數。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政府的現實社會的潛規則，如此唄。
到最後預算，地上大概是賠付了三十多萬。除去投入，還是賺了十幾萬，一想還是有點值。也就讓自己的心裏多了安慰。
在到後來，村裏宣佈，安置房住房面積，明年開始修建樓房，好像是每戶政府給修兩套，一套門店，做爲失去土地農民的生活來源的補償，聽說房子是毛坯房，這小虎爸爸，就又愁上了，那裝修費，還不把自己這點栽樹賠付的錢，全部又搭進去。
不知道，失去了自己賴以生存的土地，沒有土地的農民，住進樓房，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麼樣子？
再說，那可是四萬多人的事，也由不得自己，不由想起一句方言；鴨子過去鵝過去，孫子過去爺過去，大家過去，我也過去。想一想，還是釋然了。
一切就這麼塵埃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