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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色的殘陽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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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風滾過荒野,空氣顯得乾燥而溫熱。田野裏毫無一點新鮮氣色,路邊的野草和野菜,除了有毒的,凡能填進肚子維持生命的,全部被饑民挖來用以維持生命。這是上世紀1962年農曆四月的一個傍晚,殘陽潑血。我和村裏的小夥伴們已經記不住什麼時候沒吃東西了,大人,凡是一切能走出遠門的人,全都外出討飯去了,村裏只剩下我們一些走不動遠路的孩子,和靠吃餓死扔在“舍林”孩子生存的野狗。大地一片肅殺,雖是農曆四月,大地應該綠色生命正旺的時刻,一場席捲全民的災慌,把所有的人捲入這場煉獄般的飢餓中。

血紅色的殘陽散文

從頭年冬開始,村裏已經家家斷糧,政府撥下幾批救濟糧,也只是杯水車薪,吃不了幾口就斷頓了。爲了活命,大家把準備種在地裏的種子也吃掉了。年在一個飢饑荒慌毫無喜慶中渡過,沒有平常過年那種喜慶鞭炮的爆響,毫無生氣的春節,更加增添了冬天的肅穆。許多人盼望着,熬過這個冬天,春天就好了。春天草菜發芽,人們可以挖來野菜和家菜,摻着地瓜滕子加來的面面蒸餑餑吃,這樣,總比地瓜滕子面面蒸出來的乾糧好咽一些。

很快,人們盼望的春天來了。地裏的小草剛一發芽,野菜剛一露頭,就被一幫一夥的饑民挖走。接下來,榆樹葉、槐樹葉、槐樹花、楊樹葉,全部被人擼光填了肚子,大地已經毫無新色,好吃的野菜再也不敢露頭,一露頭,立即就會被人“活捉”。樹葉擼了再發,發了又被擼掉,每天光禿禿地挺立在空中,向蒼天哭訴。這是它的春天啊,他也在這場饑荒中,跟着遭殃了。

吃淨了樹葉和野菜,有人開始刨無毒木質化的青草用來加成面面吃。很快,這類植物也吃光了,於是有人開始研究挖那些有毒的野菜,用來泡了又泡,泡出毒素再做了吃。反正人們爲了活命,什麼辦法能讓人不死掉,就想什麼辦法。很快,人們發現,一切能維持生命的東西都吃光的時候,剩下來的只有到他鄉逃活命。逃不走的孩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人從家裏走出去,傍晚再眼巴巴地盼着大人從外邊回來,盼望那討飯的筐裏,有些許好吃的乾糧,可以充填那飢腸轆轆的肚子。如過誰看到自己的大人遠遠地回來,就會高興地迎上去,翻那討飯的筐。一但發現有東西,立即狼吞虎嚥地吃起來。旁邊大人沒回來的.,眼巴巴地看着夥伴狼吞虎嚥地吃,不住地流口水,認爲那東西一定很香!

這是一個下午的傍晚,殘陽如血,我和夥伴們都早早來到村西頭去迎接逃飯回來的大人。離村半里地有座用石板鋪成的小橋,這是北邊大嶺上下來的洪水衝涮成的乾巴河溝。每當下暴雨的時候,溝裏洪水洶涌。天旱的時候,溝裏沒一滴水。

這天傍晚,我和夥伴早早來到這石板橋上,等候大人要飯回來。我們每個人,都失去淘氣的精力。我們只是坐在橋上說話。黑黑說:“我從前天感到不餓了,今天身上輕飄飄的,看人也不清楚……”“我也是……”平平也說。大家都有氣無力地望着路的遠方。傍晚的風滾過荒野,捲起一股細細的塵土……

血紅色的太陽在漸漸往山下落,她不急不躁以自己的速度慢慢地往下落。大地鍍上一層血紅。我和夥伴們望着那血紅色的殘陽,慢慢地都睡着了。

等我們再醒來的時候,是被一陣哭聲驚醒的。天空黑呼呼的,一彎月芽在空中散發着清淡的光。只見黑黑娘抱着黑黑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兒……我可憐的兒啊……你咋不等娘回來就走了啊……”原來,黑黑家大人爲了要到東西,一個勁地走,走出了外縣,幾百裏地,等要到東西趕回來,黑黑已經硬生生地餓死在那座石板橋上。那天,死在橋上的,還有平平。我不知道人們怎樣處理掉黑黑和平平,也不敢再想是怎樣走過那段艱難的時代。反正我命大,我活了下來,活進了一個欣欣向榮的太平盛世。人們不缺吃不缺穿,兜裏揣着大把票子,連人的精神世界也喂的飽飽的美好時代。可每當看到路旁扔着成包的麪包和點心的時候,每當看到城裏垃圾堆裏,扔着還冒着熱氣的新鮮水餃和包子的時候,就會感到心一紮一紮地痛……痛到我希望每一個人,重回那個煉獄般的時代再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