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散文

我的家住在東北的白石山下，登杆河畔。那是一個美麗富饒的地方。白石山疊巒起伏，連綿青翠，一眼望不到邊。而登杆河則更有着它古老而又美麗的傳說。

登杆河，是一條充滿神奇色彩的河。它蜿蜒曲折，河水清澈。春夏之際，美麗的登杆河畔是花兒的世界，鳥兒的天堂。而到了冬天，這裏又是雪的家園。那皚皚白雪，隨處可見的霧凇，更是彰顯了北國獨特的風韻。

而據史料記載，登杆河得名，還是受了“皇封”的呢。

登杆河雖然歷史悠久，但河牀並不寬，只是有的河段水很深，足以沒人。而最窄處，腿腳靈便的只要卯足了勁，一步便可以躥過去。兩岸的人們爲了過河方便，通常會用一根木杆搭在河的兩側，形成了活動的木橋。過河人只要一隻腳踩住木杆，再伸手拽住對岸的灌木或柳條兒，然後一蹴，另一隻腳就能很輕鬆地踏上對岸。

早些年，這條河並沒有名字。後來清朝的一任皇帝，在某次出遊狩獵時路過了這條河。皇帝的隨從們學着百姓的樣子，也找來一根木杆搭在了河上，皇上便在隨從的攙扶下過河。本來河面並不寬，蹬着木杆，過河應該是一件很輕鬆的事。何況皇上還有那麼多隨從簇擁着。

可據說那天偏不巧就出事了。皇上一隻腳剛踏上木杆，另一隻腳正欲擡起，木杆卻突然滾動了一下。慌忙中，隨從們也沒有扶住，皇上便掉進了河裏。還好，此處河水並不深，皇上的兩隻腳踩在硬硬的河底上了。

皇上那天心情不錯。他看了看長滿柳樹和灌木的河岸，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硬硬的河底和那清澈的河水，非但沒有責怪隨從們，反倒說了句：“哦，這河還是銅幫鐵底呢”。後來，在皇上的授意下，大臣們就根據皇上蹬着木杆過河這個典故給這條河起了一個名字叫：“登杆河”，並一直沿用到今天。

我家距離白石山還有一段距離，可是登杆河就流淌在我們小村旁。我們小的時候每天上下學以及現在村裏人到鎮子裏都要經過這條河。平日裏河水清澈緩慢，可以見到小魚悠遊在河底。

我們經常會在放學後以及假日裏去淺水處摸魚，或用笊籬撈小魚小蝦，在河兩岸玩耍。而到了雨天的時候，上游的暴雨匯聚成流，河水就會暴漲，有時候甚至會漫出河牀，將放學回家的我們阻隔在河那岸有家也回不了。

綿延的白石山，美麗的登杆河，豐沃的黑土地，養育了一代又一代勤勞善良的家鄉人。而我的童年，發生在白石山下，登杆河畔的那些風花雪月的往事雖然不盡美好，卻也是令人難忘的。

一、關於風

風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裏一直是令人驚懼恐怖的，除了陽春那怡人的微風，和盛夏那涼爽的清風外。我記憶中的風都是夾雜着災難的。

春天是一年中颳風最多的季節，力度也是最強的。因爲萬物要靠它來複蘇，氣候要靠它來轉暖。

所以每到春天，人們在享受着日子逐漸變暖的同時，還要忍受着風的肆虐，尤其是在過去那些坯草房年代。每當大風颳起，房頂的草苫都會這兒颳起一塊，那裏颳起一面，有時候甚至是整個房頂都被掀掉。這時候家家都會有人忙着上房頂去和狂風作戰，保護自己賴以棲息的小窩。

每到這時候最辛苦的就是父親了。要踩着搖搖晃晃破爛不堪的木梯爬到屋頂，然後一隻手扶着屋頂，一隻手接過從下面遞上來的磚頭瓦塊或泥坨，將草苫按原樣鋪好壓實。每次看到父親在屋頂上與狂風惡戰都會駭得我心驚肉跳，並且每當大風颳起我都會擔心這一幕重現，而又往往噩夢成真。不僅如此，我們還不敢在大風天生火做飯，生怕因一絲火星而釀成大禍。

記得有一年颳大風的時候，我家和五叔家的兩個年幼的小弟因爲在屋後燒毛豆，還真的把房檐的草給點着了，把兩家人魂兒都差點兒給嚇掉了。幸虧發現得及時纔沒有釀成大禍。結果兩個孩子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現在有時候想起當初的一幕還會心有餘悸，不敢想象一旦真的把房子燒沒了我們將何處棲身，如何生存，因爲當時真的是沒有重新蓋一幢房子的條件和能力。

在鄉下每個颳風的夜晚更是令人心裏忐忑。那時候的窗戶都是紙糊的，風一吹就會發出巨大的呼噠呼噠的聲響，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十分驚心動魄。

而每到冬天，夜黑風高的時候，又會有黃鼠狼或大老鼠光顧我家的雞舍，任憑你擋得多嚴實它們也有辦法鑽進去。小雞們連驚嚇帶被撕咬，會在全家人酣夢正香時發出瘮人的叫聲，嚇得我們將頭蒙在被子裏大氣兒也不敢出。只有父親趕緊起身穿上衣服拿起傢什急忙跑出去，一頓驅趕恐嚇，將不素之客趕跑。

可往往父親進屋躺下還沒有喘勻氣兒，外面雞舍又不是好聲地叫喚起來，父親只好又穿上衣服跑出去一頓敲打，有時候一夜要折騰好幾起，把全家人驚擾得睡不好覺不說，大多時候還會多出幾隻雞的屍身，使本來就不多的幾隻家禽變得越來越屈指可數，令人感到萬分的心疼和不捨。

冬天上學的時候，西北風颳在臉上和前額，一吹就是5裏多路，及至額頭和臉都被吹起水泡手腳生起凍瘡，每到冬天都復發，那感覺更是終身難忘。

二、關於花

小時候最爛漫的回憶當屬於花兒所留給我的了。那時候媽媽總是在房前屋後，院子裏的小路兩旁種上五顏六色的的鮮花兒，來點綴我們簡陋的家園，和我們貧瘠的生活。都是我們所熟悉所常見的那些普通的花朵。

有大麗花，掃帚梅、餑餑糰子，步登高、雞冠花，芨芨草，串紅等等，我喜歡叫它們的草名，俗名，因爲親切，因爲接地氣兒，所以不想去對照查找它們高雅的學名。

這些花兒雖然絢麗多姿，鮮活爛漫，但因爲太尋常，又是家養的，所以給我的記憶並不是最深刻的。我最喜愛的，是早春最先綻放的毛骨朵花兒，和初夏漫山遍野的野百合花。

毛骨朵花兒，學名爲白頭翁。可我更喜歡叫它毛骨朵花兒，這才更像是一朵花兒的名稱。所有山裏或山外長大的人記憶中應該都有這種花。它雖樸實，不搶眼，就一襲深紫色的花衣，淺黃色的花蕊，而且開到最外層還變成了最不起眼的深灰色，可卻深得我們的偏愛。

我想，它之所以使人們對其印象深刻，從來就不是因爲它的美，而是因爲它的早。毛骨朵花兒是第一個向大山報到的春天的.使者，是第一個頂着嚴寒綻放的花的尖兵。毛骨朵花兒有很頑強的品格，它不僅耐冷，而且耐乾旱，耐瘠薄。

它們的根部忍受着冰雪及寒風而堅韌地抽芽破土，就是爲了爭取有一花獨放的機會。然後以頑強的姿態，昭示生命的復甦；以美麗的芳姿，來展現生命在漫長的的毀滅當中仍然能延續不絕的奇蹟。

它告訴我們，生命在度過嚴冬的死寂之後，還會有在明媚的春天裏涅磐重生的轉機。毛骨朵花兒簽署的是生命和春天的盟約。

然後馬蘭花兒就會接踵而至。它深藍色的三片葉瓣，夾雜着黃色的花蕊，這兒一簇，那兒一片地開得自在爛漫。馬蘭花的生命力也很強，無論是在山谷還是路旁庭院，只要它的根鬚不被拔出，它就年年綻放，帶給人們美的享受和生命的希望。孩子們還會在跳皮筋時唱到它，可見人們對於它的喜愛有多麼深。

然後就是黃白色相間的蒲公英花開滿大地，這時候春天就真的來到了人間。接下來各種家花野花就都開始陸續登場亮相，鬥豔爭芳。桃李漫山遍野，點地梅，野薑花等到處飄香。而且有許多花都能盛開一季，直到荼蘼，然後迎來漫天的雪花飄舞，人生也就又多了一繞年輪。

而夏日裏滿山遍野開放的野百合花兒，則是我記憶裏另一個最美麗的綻放。每到這個季節我都會頻繁地往山裏跑，帶着喜悅和期待，去赴我與野百合的曠世之約。

野百合我們更多的時候都叫它傘落花（音），它有着火紅色的花瓣，嫩黃的花蕊，花瓣上還佈滿了黑色的星星點點。如果說毛骨朵花兒是春天的尖兵，那麼野百合就是夏天的使者，因爲它們是夏日裏最先綻放的一抹火紅，一束束地點綴在碧綠色的山坡上，特別醒目，很是惹人喜愛。

實際上距離我家最近處就只有一個小山包，上面還佈滿了一個個的小墳堆。雖然膽小如我，也耐不住野百合美的誘惑。會經常和小朋友及姐妹們結伴或一人去山上踏青野遊，赴野百合的幽會。然後我會小心翼翼地採擷一束帶回家插在瓶子裏，讓它馥郁我接下來的每一個白天和夢境。

每到這時你就會看到大街小巷和山路上許許多多的紅男綠女自行車框插着或手裏捧着一束束芬芳的野百合，錯身而過時，會有一陣陣的芳香沁入心脾，一直留在記憶裏久久不散，成爲一道最亮麗的風景，飄香在記憶的深處。

三、關於雪

記憶中與雪的邂逅總是美好與刺痛參半，並且記憶刻骨銘心。小時候也喜歡下雪天，喜歡和姐妹弟兄以及小夥伴一起打雪仗堆雪人，滑冰車放爬犁。喜歡在上下學的路上放着有道眼的路不走，而是在路旁雪地上踩出一串串歪歪扭扭的小腳印，踩出一行行的麥穗兒，然後回過頭來細細品味。喜歡在寒冷的冬天走在雪地上時腳下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響，清晰而又傳出很遠。

雪後我最喜歡的遊戲就是放爬犁和滑冰車，因爲是女孩子家，也玩不來別的，這已經是很夠端莊的了。而高雅一些的如花樣滑冰咱又玩不來，膽小如我連冰刀都不敢蹬。

我家門前有一個大水泡子，夏天供我們摸魚捉蝦，冬天則是我們玩耍的天地。農村一到秋天打完了糧食就開始改爲兩頓飯，學校兩點來鍾就放學了。每到冬季3、4點鐘吃完晚飯後沒事兒了時，我就會帶上簡單的冰車到凍得鏡面一般的大泡子劃一會兒，兩隻手握着冰鑹子一圈一圈地好不愜意。直玩到眼擦黑了纔回屋睡覺。

我們家門前水渠有一個不太陡的斜坡，那是我們姐妹兄弟放爬犁的場地。每天只要沒事兒就會爭着搶着放爬犁玩兒。我們會先將不太沉重的木爬犁拖到坡頂，然後找好坡度嗖地一下子滑下來，反反覆覆地玩上大半天也會樂此不疲。也許真的是因爲當時沒有太多的遊戲可玩，除了有書看的日子之外也只能是如此打發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了。

童年的大風雪也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傷痛。最深的有兩次。一次是寒假到大哥家裏小住，卻在二姐的帶動下頂着暴風雪回家。走了4個多小時共30餘里路，結果因爲褲腿短而將腳脖子凍出一大圈水泡，好幾天下不來地，留下了永世難忘的記憶。

還有一次是晚上到鄰村看電影。本來開始的時候只是感覺到有些冷，但月明風清天氣蠻好的。只是電影放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就變了天，大風突起，將屏幕都吹到了。然後西北風捲着雪片開始漫天飛舞，觀衆立刻一窩蜂兒地散場往家逃。

我家距離放映電影的村子有3裏多路，等我們姐妹幾個與五叔家的幾個兄弟跑到家時，我已經被大風雪連吹帶刮的腦門腫起眼睛都睜不開了。第二天早上我那大大的眼睛腫得只剩下了一條縫兒，好幾天才消退，並且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自那以後每到冬天只要被冷風吹到就會復發，一直持續好多年，真是有夠刻骨銘心的。而別人都啥事兒也沒有。

四、關於月

月亮是美好的，所以童年有關於月亮有關於月夜的記憶也都屏蔽了當時的貧窮和苦難，而顯得是那樣的美妙，那樣的使人沉醉。

童年最深的關於月夜的記憶，是夏夜那此起彼伏的蛙鼓了。晚飯後只要明月爬上天空，我就會常常站在院子裏或走到門前的田埂上，看青蛙跳來跳去，聽青蛙大合唱。那時候不像現在化肥和農藥用得多，將青蛙也幾乎趕盡殺絕。

小時候的夏天青蛙幾乎隨處可見，走在路上會看到它們一竄一竄地跳過路面，甚至跳進院子裏，爬進屋子裏。每到夜晚夜闌人靜的時候，你就聽那些青蛙一聲起，萬聲和，很快地就會鳴成一片，直至夜深才逐漸停息。大多數的時候我們都會在蛙鼓聲中漸漸入夢，偶爾也會有被蛙鼓攪得心緒不寧睡不好覺的時候。但青蛙纔不管你睡不睡得着，心情好不好呢，它們只是憑着它們的本能天性在行事。

而每到後半夜，一聲聲的雞啼響起，又會把你從睡夢中喚醒，早早地就開始了嶄新的一天。那時候幾乎家家都會在春節宰雞時留下一兩隻公雞做種雞和打鳴，不管怎樣沒肉吃也絕不會將公雞殺絕。

有的公雞很安分，不到三更天以後絕不開口。而有的公雞可不管那些，每到月夜它高興了就會不分時間的發出啼叫。而其它的公雞也會昂聲迴應，這時候屯子裏往往會啼聲一片，傳出老遠。而且鵝鴨也會不甘寂寞隨聲附和，雖然有些擾人清夢，但也平添了許多生氣。

那時候的狗們也如此。只要有一家的狗因爲夜路人的腳步或其它聲響而發出吼叫，其它的狗也都會立即跟着狂吠，很像現代人的從衆心理。真的好懷念從前雞鳴蛙叫狗吠以及鵝鴨的呱呱叫聲，那纔有活力有生機。哪像現在常常寂靜得毫無生氣，令人感到沉悶窒息。

月夜，農村孩子最喜歡的莫過於捉迷藏了。幾個孩子湊在一起，就開始玩一局。柴火垛，倉房裏，門前屋後能藏身的地方太多了，讓你老半天也找不到。有的孩子甚至都在藏身處睡着了，要大人喊半天才迴轉。

等到大了一點兒，我有時也會在月下放飛思緒，望着月亮遐想。想月宮裏的嫦娥、吳剛、月兔此刻在幹什麼，想人們什麼時候也能上天去一看究竟。想自己還有幾年會長大，長大了會幹什麼。想兄姐們什麼時候纔會放假回來，接着講上次沒有講完的故事。想父母什麼時候能給自己也做套新衣服，家裏也吃點兒好吃的。

也有的時候會站在月夜裏唱着僅會的幾首歌謠，回想一天裏發生的大事小情。每當這時候還會有一隻又一隻的流螢在眼前起舞，給童年黯淡的生活增添幾縷亮色。

雖然那時候沒有現在孩子們那樣優渥的物質生活和精神享受，但我們當初有的現在的孩子們也都沒有。如今的孩子學齡前就要開始上幼兒園，上特長班，像陀螺似的不停地旋轉。

而他們在家裏的時候，就會電腦或電視裏的動漫片從早看到晚成了動漫控。致使許多家長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在抱怨只要孩子在家別人就沒了電腦電視權。有的孩子還好，換着動漫片看，但也有的孩子就專門一部動漫片從早看到晚，該有多麼的單一枯燥。

如今隨着智能手機的流行，許多孩子又過早地迷上了遊戲，眼睛累壞了不說，其他方面也被影響了發育發展。想想還是我們小時候好，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所玩的還都是綠色有益於身心健康成長的遊戲，真的是賺着了。

隨着歲月的深入，我童年那些風花雪月的往事也會離我漸行漸遠。如果不在此時記錄下幾字碎片，我擔心有一天它們會被光陰的波紋完全淹沒，再也打撈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