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母親爲我理髮散文

母親爲我理髮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02W 次

儘管已是隆冬時節,我還是覺得自己的頭髮有點長。

母親爲我理髮散文

我一向習慣留長髮的。一者因爲臉胖,不宜留短髮,否則,偌大個臉盤,乍一看去,活脫一個沒有刮淨毛的豬頭,有礙觀瞻;二者受益於古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能輕易被屠戮。留長髮至少可以減少被“宰割‘的次數,或多或少減輕一點負罪感吧。倘若深度解剖一下自己,潛意識裏,留長髮,還可以增加點風度與氣質呢——滿足內心的虛榮罷了。

當然,這所謂的“長”是相對的,總不至於披肩。我雖然常常以“藝人”自詡,卻反對把自己打扮的奇離古怪,妖里妖氣的。“遠看像個逃難的,近看像個要飯的,猛一看去像個撿破爛的,仔細一看,原來是藝術學院的。”(韓美林語)這種遭人反感的裝扮,我是不屑一顧的。

我之所以這樣中規中矩,源於母親的耳提面命。

我的母親是個溫慈的人。可是,每當看到我的長髮,她老人家卻好像充滿了義憤。一個知識分子,搞的那麼流裏流氣的幹什麼,做人要本分云云,好一頓數落。

從小聽話慣了,母親的話就是聖旨。與其惹老人家動怒,不如好自爲之。

今晚既然要回老家,當務之急是先去理髮。

我對髮型不太講究,卻並不隨便。多年來,我先後試了幾家髮廊,最後選定了一家高姓理髮店,女店主人長得好,態度又和藹,理髮質量也是有口皆碑。

匆匆趕到理髮店,卻不免有些失落。顧客甚多,長椅短凳上坐滿了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臨近年關了,大家都在抓緊時間美化自己。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回老家。畢竟,半個多月沒有回去了,有些想念。數落一頓也好,聆聽母親的教誨往往可以促進自己“改邪歸正”的,細細思量,這數落竟具有路標與燈塔的意義了。

在附近的熟食店,迅速選好了幾個下酒小菜。

離老家很近,十分鐘便到。

聽見車響,母親笑呵呵的`迎出來,攥緊了我的手往屋裏領。我像一條小狗在母親的牽引下坐到了小炕上。小炕熱乎乎的,溫暖瞬間涌遍全身。

母親遞上熱茶,並親自削好一個蘋果塞到我的手裏。我津津有味地吃着,一邊吃一邊讚不絕口:“嗯,好吃!好吃!”

“小心點,別噎着!”母親提醒道。然後甜甜的笑着,在一邊默默的端詳着我。

“又胖了!”母親微笑着說,接着就嗔怪的重複着那句說了千百遍的話,“就是頭髮長了點,該剪一剪了,一個知識分子不要把自己打扮的奇離古怪的!”

我憨憨的笑着,扮了個鬼臉,習慣性的點頭。

母親手巧,晚餐很快弄好。

斟酒,暢飲。促膝長談。溫馨盈滿這間農家小屋,我的心裏漾起陣陣暖意。

飯畢。母親意猶未盡,繼續問長問短,噓寒問暖。

驀地,母親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我的頭髮上:“小四啊,你這頭髮真的該理了!”

我馬上辯解,本來想理的,只是理髮店人多,挨不上號而已。

母親卻不依不饒,偌大一個海陽市,不會就一家理髮店吧?就不怕這髮型影響到你的形象?你這孩子乍這麼任性呢?云云。

“看您急的,要不,您給我理理?”看到母親有些激動,我打趣道。

“行,”母親不假思索,隨口答應,“我給你理!”說完轉身離開,瞬間取來了削髮器。

一時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的親孃哎,您也太實在了吧。

父親在一邊急了,責備母親道:“沒有金剛鑽,可就敢攬瓷器活。理吧,好端端一個頭非叫你修理成陀螺不可!”

“不會,不會!孩子們小時候的頭不都是我理的嘛!”母親白了父親一眼,一臉的自信。

母親的話勾起了我對往昔的回憶。

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我們兄弟四個都還小,那時也不講究什麼髮型。把長髮剪短,看上去清清爽爽就是了。

在我的記憶裏,我們的頭都是父親或是母親一手給理的。不同的是,父親用的是正規的理髮推子,母親用的則是剪刀或是那種簡易的削髮器。

我至今清楚的記得,其時,我端坐在凳子上,母親先是用一塊長長的布搭在我的胸前,然後兩角交叉系在脖後,防止頭髮落進衣服裏,否則,刺癢着呢。然後,母親端來一盆水,用手撩起一些,把我的頭髮弄溼。接下來就聽到了剪刀嚓嚓的聲音,伴着這美妙的音樂,一綹綹的頭髮便蝴蝶般輕盈的飄落。我悄悄伸出手去,接一綹在手,把玩。直到母親一聲呵斥:“別動!”才立刻收斂,變得規規矩矩,生怕那剪刀無情,一不小心把耳朵給裁去一截兒。在母親的調控下,我成了一個小木偶,腦袋一會兒偏左,一會兒偏右,一會兒被按下,一會兒又被擡起,如此反覆。母親圍着我轉來轉去,雙手忙碌不停。母親的身體散發出來的母性的氣息,浸潤着我,包裹着我,很是愜意。往往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母親一次次的提醒:“耳朵剪去了 ,耳朵剪去了!”嚇得我一次次惶惶的醒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理完。母親隨口說了一句“好了”,並迅速拿來鏡子讓我自己看一下。她也站在一邊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前後左右看個不停。我拿過鏡子,歪扭着看了一會兒,然後衝鏡子裏做了個鬼臉,便一蹦一跳地找夥伴玩去了。夥伴們盯着我的新發型,嘰嘰喳喳議論着,紛紛問誰給理的。我身子一挺,腦袋一仰,自豪的回答:“俺媽!”。一片羨慕的目光。後來,那幾個傢伙便死乞白賴地纏着我媽媽給他們理髮,引起我一次次的嫉恨。

“書生,別叫你媽理!”父親喊着我的乳名道。這一聲呼喚把我從甜蜜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我笑了,轉身看母親。

母親拿着削髮器微笑着看我,並沒有放棄的意思。

我知道,要是不把頭髮剪短,老人家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命本老孃給,我何惜此頭。

理!

想起那溫馨的過去,看到母親期待的眼神,我果斷作出決定。

搬過椅子,坐好。母親找來一塊塑料布給我披好。

唰唰唰,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母性的氣息再度潛進我的鼻息裏,我沉醉着,索性閉上了眼睛。

“壞了!”母親突然驚叫起來,這一聲驚叫讓我心裏突地一緊。

原來母親一時失手,火候重了點,已經削到頭皮了。

母親停住了手,不住的責怪着自己,滿是歉疚。

“沒事,沒事,短點就短點,不行咱就理毛寸!”我極力的安慰母親。

父親不幹了,好像終於抓住了把柄似的,憤憤的說:“得瑟吧!你看看,這麼好的一個頭,被你剜得成了一個蜂窩眼。”

蜂窩眼?父親說的怪嚇人的。我慌亂地摸了幾下頭,呵呵,哪裏有那麼嚴重,很平整的。心裏竊竊地笑了。

母親有些內疚,悻悻的說,許久沒理髮了,手生。

“媽,人家理髮一個頭10元,您啊,半價,只給五元哈!”我開玩笑說。

“倒貼錢也不用!”父親怒氣未消。

“媽,大膽理就是了,兒子的命都是您給的呢,幾綹頭髮算什麼!”我繼續打圓場,爲母親開脫。

其實,我很想得開。母親爲我理髮,一來省了我十元理髮費,二來又可以讓母親開懷,兩全其美的事,何樂不爲呢?!

我的話無疑給了母親鼓舞,讓老人家重拾起了信心。 唰唰唰的聲音再次響起。

半小時後,母親長吁了一口氣,說“好了”,終於大功告成。

我迅疾走到鏡子跟前,橫看豎看。呵呵,不錯嘛!試想,在這闇弱的燈光下,一個古稀老人,彆扭着身子,還要頂住他人的冷嘲熱諷,能理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欣然地笑了,母親也笑了,如釋重負,只有父親早已把頭扭在了一邊。

第二天,回到單位,我的新發型招來一陣熱議,引發一片笑聲。

倒是一位姜姓朋友爽快,立刻拿出剪刀幫我加工起來,一番脩潤過後,引來一片喝彩。

再次拿起鏡子看時,果然漂亮了許多。

不過,我心裏暗暗思忖,並非朋友手藝高,而是母親的底子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