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散文-祖母

（一）

她總是帶我坐在高高的玉米垛上，講關於星星的故事。星星那麼多，她的故事也那麼多。

她總是和我靠在熱熱的土炕頭上，剪關於紅紙的童話。紅紙那麼長，她的童話也那麼長。

她總是領我站在長長的田塍上，看關於落日的留戀。落日是脈脈的餘暉，她就是那沉沉的落日。

我說天上有流星劃過，就預示着一個人將離開人間。

她說天上有流星劃過，就意味着一個人將升入天堂。

我說滿天的星星，是生死離別的淚水。

她說滿天的星星，是離人最後的祝願。

她走的那一天，玉米垛子交給了前來收購的商販；貓咪喵地一聲跳離了冰冷的炕頭；田塍四望，茫茫衰草不忍顧盼。

可那天的星空格外明亮，隔着朦朧淚眼，我看到一夜星斗向我閃耀着的，是過去快樂的童年。

（二）

我有十二件棉襖，由小到大，就像一副套娃。

那是祖母給我做的，從一歲到十二歲。

我嫌惡那過時的樣式，過時的花色，只有在回信中極不對心地略一提及舒適的'感覺。

直到去參加葬禮的那一天，我在她的炕頭前發現一件尚未鎖邊的棉襖，土布的裏兒，小碎花的面兒，縫中露出棉絮的絲縷。

人們告訴我，她得癌症的那些年裏，幾乎痛得不能動，然而她一直在做棉襖，問她是給誰的，她只是笑，就是不說。

含着淚，我穿上那件未能完成的棉襖，那種感覺，是悔恨，是久違的溫暖。可提起筆，卻再也寫不出一句，一句感謝的語言。

有一個人說，有些事情，我們年輕時不懂得，懂得時，卻已不再年輕。可是，爲什麼我還年輕，歲月已不給機會，讓我去懂得。

（三）

直到凋了春花，散了流雲，缺了秋月，枯了綠蔭。

直到黯淡了星空，消逝了彩虹……

我才明白，童年的天空，一直是祖母爲我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