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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家書的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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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寫家書已有好多年。

有關家書的散文隨筆

去看母親,母親說:“你上學和剛工作時給家裏寫的信我還都留着,有空的時候常看呢。”話說到後半段,母親的神情中就多有悲愴之色,感概道:“唉,想想那些年,我娃可真可憐!”

母親說的家書,少說距今也已二十年,而我,早已將其中的內容拋到了爪哇國,所以對於母親因重讀家書而生髮出的愁緒和感慨,也就很難體會得來。

有次跟母親見面,臨走之際她遞給我一個白色的小塑料袋,說:“這些啊,是你以前給家裏寫的信,你拿回去吧。”老實說,母親的行爲令我有些詫異,又有些不屑,心想:幾十年前的幾封破信,你還當作寶貝似的,縱然給我,我也沒時間看呀。然而,瞧母親的情形,顯然這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一番動作,如果不要,我幾乎可以想象出我和母親的對話會如何進展。

我:“哎呀,不要,給你寫的信,幹嘛給我?”

母親:“你的信你不拿去給誰呢?誰知道我還能再活幾天?”

自然,這樣的話題會令我傷感,所以我也就儘量將這樣的對話,消滅在萌芽階段。有一次,母親給我扯了長長的一大塊抹布,說:“這個啊,是我自己織的。我給了你秀姐一些、紅姐一些,還給你娟姐留了幾尺,這些呢,是給你的。說不定哪天我就走了,趁我現在還沒有糊塗,給你們一人分一些,算作紀念吧。”

以前的我,很不喜歡跟母親談論這樣的話題,覺得晦氣。然而農村婦女的母親,卻似乎很坦然。我想,這一定跟父親的早逝有關。

談笑風生、精神矍鑠的父親,只在病牀躺了三天,就決絕地撒手人寰,留下孤單的母親,只能無奈地獨自面對這人生的最後一關。

剛剛六十歲的母親,就忙着張羅做壽衣。在當年的我看來,同樣是不可理喻,然而母親說:“早做了好,你爸走的時候太匆忙了,買來的衣服,花錢多,還不稱心。”母親說父親的上衣袖子有些短了,而且鞋也明顯大了。

父親走的時候,我纔剛大學畢業。那時的我,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對於父親的着裝細節,實在無暇顧及。然而母親看到了,作爲一個資深老裁縫的她,對父親買來的衣裳,諸多不滿意,只是母親將這遺憾,深深地埋在心底。直到幾年以後,到了張羅着給她自己做“壽衣”的時候,因爲我們的不積極不配合,母親這才說出了她對父親臨終着衣的深深遺憾。

如今,母親要將我多年以前寫給家裏的舊信,全部還給我,而我,爲了不至於因此而跟她發展到討論“生死”的話題,也就將舊信塞進了我的皮包。回家之後,又將它們,一股腦全部塞進亂糟糟的抽屜,以爲自此,此事也就劃上了句號。

上週末,家裏難得的只剩我一人。突然心血來潮,預備全面清理我的臥室。我將臥室裏面的傢俱,傢俱裏面的抽屜,抽屜裏面的東西,統統傾倒出來。這時,在一堆雜亂且五顏六色的票據和雜物之間,我看到了那個破舊的被母親包裹得很嚴實的小塑料袋。

耳畔,《秋日的私語》正在流淌;窗外,陽光正暖。家養的可愛小烏龜,正在堅持不懈地努力翻身;花園裏的竹子,自顧自地正對着陽光拋媚眼。而我,則有了強烈的想跟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重逢的想法。

信件的時間,跨度從1988到1996年。信封的`外面,一開始的收信人一欄,是父親的大名,到了後來,父親的名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二哥的名字。最初信件開頭的稱呼,是“爸爸媽媽”,信末的問候,是“姥姥好嗎?爺爺好嗎?”再往後,信件的開頭,就只有了“媽媽”,而信末的問候裏,也不見了姥姥,消失了爺爺。

在那短短的八年間,我的爺爺走了,我的父親沒了,我的姥姥,也去了肉眼所看不見的極樂世界;而同樣在那短短的八年間,我讀完了大學,參加了工作,結了婚,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小孩……

今天的我,以爲自己從來不會去說諸如“想呀”“愛呀”等“肉麻”話,然而二十年前的白紙黑字告訴我,曾經的我,在每封家書裏,也都會很自然地寫上“爸媽,我太想你們了!”“爸媽,我愛你們!”這樣的深情語言。

最近一次去看母親,母親說以前的我,週週都要給她打電話,而近段時間,電話有些稀少。母親說得沒錯。因爲孩子放假後,我忙於經營自己的小家,對母親的問候,的確不再那麼準時準點。

然而我爭辯說:“我半個月前纔剛剛來看過你一次啊!”又舉了一個很有力的例證,說:“上次我來的時候,你們小區的門禁就壞了,害我開車半天進不來,這次我來,門禁也還沒有修好,你想想,這個間隔,能有多久呢?”聽我這麼說,母親開始反思,她想起前陣子我還開車帶她回了趟老家,而她自己,居然很糊塗地忘記了。於是母親覺得錯怪了我,以至於我回家以後,母親還專程打來電話,說:“媽現在老了,糊塗了,你別生氣啊……”

在那個安靜的週末,慢慢翻看自己親筆寫下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家書。那些發黃的歲月、曾經的記憶,一下撲面而來,讓我的眼眶,禁不住一次次地溼潤起來。突然,我也就明白了我的母親,爲什麼會一遍遍地重溫那些多年前的家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