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陶瓷娃娃

時間，一個古老的魔術師，可以創造一切，也可以改變一切。不知不覺中，它在改變着每一個人。

--題記

童年的記憶大多數早已模糊，唯有一個人一直不會忘記。她叫薇薇，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

她剛搬到我家隔壁時我們都只有五歲，她大大的眼睛，扎着兩個小辮子，像一個可愛的陶瓷娃娃。因爲是鄰居，又很談得來，我們很快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我們一起揹着書包去幼兒園，擠在窄窄的桌子上做作業，一起在夕陽的餘暉下玩過家家……

我對於薇薇父母的記憶幾乎沒有了，只記得她家裏總會傳來吵鬧聲，還有摔盤子的聲音。每當這個時候，薇薇總會哭着跑到我家，臉上掛着淚珠。有一次她含着淚對我說：“小汐，我媽媽要是像你媽媽一樣就好了。”那是我唯一的一次，聽見薇薇向別人抱怨。

但是薇薇大多數時間裏是快樂的，她很喜歡來我家玩。我們搭積木，玩洋娃娃，看動畫片……更多的時間是在一起畫畫。她很有畫畫的天賦，總像大姐姐一樣地教我，大人們都誇她畫得很漂亮。她畫了路口的黑貓，可愛的洋娃娃，手裏的鉛筆，漂亮的野花……但是畫的最多的是小房子。我問她爲什麼那麼喜歡畫房子，她天真的說：“我希望有一天爸爸媽媽不再吵架了，我們可以一起住在一個漂亮的房子裏，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明亮的大眼睛頓時暗淡下來，聲音也越來越小。“薇薇，那樣的生活即使不能實現，我也會和你永遠做好朋友！”我堅定的說。“對，我們不分開！”薇薇稚嫩但是鄭重的聲音久久迴盪在我的心中。

快樂的時光總是不長，一轉眼，我七歲的生日到了。我高興的跑到薇薇家，想讓她和我一起吃蛋糕。可是薇薇站在門口，轉過身來，她的臉上滿是淚水。我忘記了她那天是怎麼說的，總之，薇薇要走了，他父母要帶她去大連，可能很久都不會回來了。臨走時，我們都哭了，她掏出一個陶瓷娃娃，對我說：“小汐，這個給你，長大後我會按着這個娃娃來找你，不要忘記我，好嗎？”小小的陶瓷娃娃，躺在她的手心，上面還有未乾的淚痕……

薇薇最後還是走了……

後來我上了小學，有一次回外婆家很意外的發現，原來我的外婆和薇薇的奶奶竟然是朋友。聽那個和藹的老人說，薇薇一直住在大連，生活的還不錯，就是很少回來。但是我堅信，薇薇，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雖然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和薇薇的相見，但是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場面。

那次暑假，又回到外婆家避暑。在一個路口見到了薇薇的奶奶，老人比過去更加滄桑了一些，但是一如從前一樣和藹可親。我問起薇薇，她卻說，薇薇在三年前就已經回來了。“那，她在哪？我能見見她嗎？”我無法抑制心中的激動。老人顫抖的手指指向我的斜後方：“那個白色衣服的就是她。”我欣喜若狂，想象着薇薇的樣子，她一定像小時候一樣可愛吧？可是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看到了令人無法相信的場面……

石凳上，坐着一個暗黃色長髮及肩的女孩，她穿着白色的露肩裝，臉上塗着與這個年齡不符的濃濃妝容，遮住了本是清純的臉頰，她口中叼着菸捲，和身邊幾個吊兒郎當的青年在說着什麼，不時發出輕浮的笑聲……“她，就是薇薇嗎？”我恍然失神。“兩年前她父母離婚了，把她送到這裏，後來她結識了一些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經常去舞廳，遊戲廳，學會了抽菸喝酒，還總和別人打架……唉……”耳邊傳來老人無奈的聲音，我卻只想着薇薇，想着她小時候的樣子，看着她現在的樣子，漂浮的菸圈，厚厚的粉底，性感的露肩裝……而她，卻只有十五歲……這時，薇薇從石凳上站起來，和那些青年，一起走向對面的網吧。從我的身邊擦肩而過，只留下一股莫名的香味，和淡淡的酒氣……

我站在原地，悵然若失。風吹動柳枝，發出“颯颯”的風聲，帶起地上的塵土，飄到遠處……

有些褪色的陶瓷娃娃還躺在我的手心，有些晶亮的液體落在上面。在時間的流逝中，一切都變了。薇薇，我再也找不到以前的你，也許現在的你只是爲了保護自己而裹上陶瓷娃娃一般堅硬的外殼，去掉了那個外殼，你就會那樣的脆弱。可是你的方式錯了。也許，某一天夜裏，那個純真的，可愛的薇薇會闖進我的夢裏，用稚嫩的聲音再和我約定永遠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