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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圖恢復冒當河工差 巧逢迎壟斷銀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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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才自從聽了姨媽的話,便料理起程到天津去。卻是苟太太不答應,說是要去大家一股腦兒去,你走了,把我們丟在這裏做甚麼。苟才道:“我這回去,不過是盡人事以聽天命罷了,說不定有差使沒差使。要是大家同去,萬一到了那邊沒有事情,豈不又是個累。好歹我一個人去,有了差使,仍舊接了你們去;謀不着差事,我總要回來打算的。一個人往來的澆裹輕,要是一家子同去,有那澆裹,就可以過幾個月的日子了,何苦呢!”姨媽也從旁相勸。苟太太道:“你不知道,放他一個人出去,又是他的世界了,甚麼浪蹄子,臭婊子,弄個一大堆還不算數,還要叫他們充太太呢。”姨媽道:“此刻他又多了好幾年的年紀了,斷不至於這樣了。你放心罷。”苟太太仍是不肯。苟才道:“如果必要全眷同行,我就情願住在南京餓死,也不出門去了。’還是虧得姨媽從旁百般解勸,勸的苟太太點了頭,苟才方纔收拾行李,打點動身。

第九十四回 圖恢復冒當河工差 巧逢迎壟斷銀元局

附了江輪,到得上海,暫時住在長髮棧。卻在棧裏認得一個人。這個人姓童,號叫佐-,原是廣東人氏;在廣東銀元局裏做過幾天工匠,犯了事革出來,便專門做假洋錢,向市上混用,被他騙着的錢不少。此時因爲事情穿了,被人告發,地方官要拿他,他帶了家眷,逃到上海,也住在長髮棧。恰好苟纔來了,住在他隔壁房間,兩人招呼起來,從此相識。苟才問起他到上海何事的,佐-隨口答道:“不要說起!是兄弟前幾年向制臺處上了一個條陳,說:現在我們中國所用的全是墨西哥銀圓,利權外溢,莫此爲甚!不如辦了機器來,我們設局自鑄。制臺總算給我臉,批准了,辦了機器來,開了個銀元局鼓鑄,委了總辦、會辦、提調。因爲兄弟上的條陳,機器化學一道,兄弟也向來考究的,就委了兄弟做總監工。當時兄弟曾經和總辦說明白,所有局中出息,兄弟要用二成;餘下八成,歸總辦、會辦、提調,與及各司事等人-分。辦了兩年,相安無事。不料前一向換了個總辦,他卻要把那出息一股腦提去,只給我五釐,因此我不願意,辭了差到上海頑一頑。”苟才道:“那銀元局總辦,一年的出息有多少呢?”佐-道:“那就看他派幾成給人家了。我拿他二成,一年就是八十萬。”苟才聽了,暗暗把舌頭一伸。從此天天應酬佐。佐-到上海,原是爲的避地而來,住棧究非長策,便在虹口篷路地方,租了一所洋房,置備傢俬,搬了進去。在新賃房子裏,也請苟才吃過兩頓。苟纔有事在身,究竟不便過於耽擱,便到天津去了。

到得天津,下了客棧,將息一天,便到總督衙門去稟見。制臺見了手本,觸起前情,便叫請。苟才進去,行禮之後,制臺先問道:“幾時來的?”苟才道:“昨天才到。”制臺道:“我走了之後,你到底怎麼攪的,把功名也弄掉了?”苟才道:“革道一向當差謹慎,是大帥明鑑的。從大帥榮升之後,不到半個月,就奉札交卸巡道印務,以後並沒得過差使。究竟怎樣被革的,革道實在不明白。”制臺道:“你這回來有甚麼意思沒有?”苟才道:“求大帥栽培!”制臺道:“北洋這邊呢,不錯,局面是大,然而人也不少。現在候差的人,兄弟也記不了許多。況且你老哥是個被議的人。你只管候着罷,有了機會,我再來知照。”說罷,端茶送客。苟才只得告辭出來。從此苟才十天八天去上一趟轅,朔望照例掛號請安。上轅的日子未必都見着,然而十回當中,也有五六回見着的。幸得他這回帶得澆裹豐足,在天津一耽擱就是大半年,還不至於拮据。而且制臺幕裏,一個代筆文案,姓冒,號叫士珍,被他拉攏得極要好,兩人居然換了帖,苟纔是把兄,冒士珍是把弟,因此又多一條內線。看看候到八個月光景,仍無消息,又不敢當面盡着催。

正想託冒士珍在旁邊探一探聲口,忽然來了個戈什,說是大帥傳見。苟才連忙換了衣冠,坐轎上轅。手版上去,馬上就請。制臺一見面,便道:“你老兄來了,差不多半年了罷?”苟纔想了一想,回道;“革道到這邊八個多月了。”制臺道:“我一點事沒給你,也抱歉得很!”苟才道:“革道當得伺候大帥。”制臺道:“今天早起,來了個電報,河工上出了事了,口子決得不小。兄弟今天忙了半天,人都差不多委定了,纔想起你老兄來。”苟才道:“這是大帥栽培!”制臺道:“你雖是個被議的人員,我要委你個差使呢,未嘗不可以;但是無端多你一個人去分他們的好處,未免犯不上。你曉得他們巴了多少年,就望這一點工程上撈兩個,此刻仗了我的面子,多壓你一個人下去,在我固然犯不上,在你老哥,也好象——”說到這裏,就停住了口。苟才道:“只求大帥的栽培,甚麼都是一樣。”制臺道:“所以啊,我想只管給你一個河工上的公事,你也不必到差,我也不批薪水,就近點就在這裏善後局領點夫馬費,暫時混着。等將來合龍的時候,我隨折開復你的功名。”苟才聽到這裏,連忙爬在地下叩了三個頭道:“謝大帥恩典!”制臺道:“這麼一來啊,我免了人家的閒話,你老哥也得了實在了。”苟才連連稱“是”。制臺端茶送客。苟纔回到下處,心中十分得意。到了明日,轅上便送了札子來。苟才照例賞了札費,打發去了。看那札子時,雖不曾批薪水,卻批了每月一百兩的夫馬費,也就樂得拿來往侯家後去送。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早又過了三四個月,河工合龍了,制臺的保折出去了。不多幾日,批迴到了。別的與這書上不相干的,不要提他,單說苟纔是賞還原官、原銜,並賞了一枝花翎。苟才這一樂,樂得他心花怒放!連忙上轅去叩謝憲恩;一面打電報到南京,叫匯銀來,要進京引見。不日銀子匯到,便上轅稟見請諮,恭辭北上。到京之後,他原想指到直隸省的,因爲此時京裏京外,沸沸揚揚的傳說,北洋大臣某人,聖眷優隆,有召入軍機之議,苟才恐怕此信果確,不難北洋一席,又是調來南京那魔頭,我若指了直隸,豈非自己碰到太歲頭上去。因此進京之後,未曾引見,先走路子,拜了華中堂的門。心中一算,安徽撫臺華筱池,是華中堂的堂兄弟,並且是現任北洋大臣的門生,因此引見指省,便指了安徽。在京求了新拜老師華中堂一封信;到了天津,又求了制臺一封信。對制臺只說澆裹帶得少,短少指省費,是掣籤掣了安徽的。制軍自然給他一封信。苟才得了這封信,卻去和冒士珍商量,不知鬼鬼祟祟的送了他多少,叫他再另寫一封。原來大人先生薦人的信,若是泛泛的,不過由文案上寫一封楷書八行就算了;要是親切的,便是親筆信。但是說雖說是親筆,仍由代筆文案寫的。這回制臺給他的信,已是冒士珍代筆的了,他卻還嫌保舉他的字眼不甚着實,所以不惜工本,央求冒士珍另寫一封異常着實的,方纔上轅辭行,仍走海道,到了上海。先去訪着了童佐-,查考了銀元局的章程,機器的價錢,用人多少,每天能造多少,官中餘利多少,一一問個詳細。便和童佐-商定,有事大家招呼。方纔回南京去,見了婆子,把這一年多的事情,約略述了一遍。消停幾天,便到安慶去到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