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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卷五十五 列傳第四十五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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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卷五十五 列傳第四十五

王茂字休連,一字茂先,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郎司馬。父天生,宋末爲列將,克司徒袁粲,以勳歷位郡守,封上黃縣男。

茂年數歲,爲大父深所異,常曰:「此吾家千里駒,成門戶者必此兒也。」及長,好讀兵書,究其大指。性隱不交遊,身長八尺,潔白美容儀。齊武帝布衣時嘗見之,嘆曰:「王茂先年少堂堂如此,必爲公輔。」

後爲臺郎,累年不調。亦知齊之將亡,求爲邊職。久之,爲雍州長史、襄陽太守。樑武便以王佐許之,事無大小皆詢焉。人或譖茂反,帝弗之信。譖者驟言之,遣視其甲矟,則蟲網焉,乃誅言者。或雲茂與帝不睦,帝諸腹心並勸除之。而茂少有驍名,帝又惜其用,曰:「將舉大事,便害健將,此非上策。」乃令腹心鄭紹叔往候之。遇其臥,因問疾。茂曰:「我病可耳。」紹叔曰:「都下殺害日甚,使君家門塗炭,今欲起義,長史那猶臥。」茂因擲枕起,即袴褶隨紹叔入見。武帝大喜,下牀迎,因結兄弟,被推赤心,遂得盡力。

發雍部,遣茂爲前驅。郢、魯既平,從武帝東下爲軍鋒。師次秣陵,東昏遣大將王珍國盛兵朱雀門,衆號二十萬。及戰,樑武軍引卻,茂下馬單刀直前,外甥韋欣慶勇力絕人,執鐵纏矟翼茂而進,故大破之。茂勳第一,欣慶力也。建康城平,以茂爲護軍將軍,遷侍中、領軍將軍。時東昏妃潘玉兒有國色,武帝將留之,以問茂。茂曰:「亡齊者此物,留之恐貽外議。」帝乃出之。軍主田安啓求爲婦,玉兒泣曰:「昔者見遇時主,今豈下匹非類。死而後已,義不受辱。」及見縊,潔美如生。輿出,尉吏俱行非禮。乃以餘妃賜茂,亦潘之亞也。

羣盜之燒神獸門,茂率所領應赴,爲盜所射。茂躍馬而進,羣盜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奸盜,自表解職,優詔不許。加鎮軍將軍,封望蔡縣公。

是歲,江州刺史陳伯之叛,茂出爲江州刺史,南討之。伯之奔魏。時九江新經軍寇,茂務農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攻漢中,茂受詔西御,魏乃班師。歷位侍中,中衛將軍,太子詹事,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丹陽尹。時天下無事,武帝方敦文雅,茂心頗怏怏,侍宴醉後,每見言色。武帝宥而不責。進位司空。

茂性寬厚,居官雖無美譽,亦爲吏人所安。居處方正,在一室衣冠儼然,雖僕妾莫見其惰容。姿表瑰麗,鬚眉如畫,爲衆所瞻望。徙驃騎將軍、開府同三司之儀、江州刺史。在州不取奉,獄無滯囚,居處被服,同於儒者。薨於州。武帝甚悼惜之,詔贈太尉,諡曰忠烈公。

初,茂以元勳,武帝賜鍾磬之樂。茂在州,夢鍾磬在格,無故自墮,心惡之。及覺,命奏樂,既成列,鍾磬在格,果無故編皆絕墮地。茂謂長史江詮曰:「此樂,天子所以惠勞臣也。樂既極矣,能無憂乎。」俄而病卒。

子貞秀嗣,以居憂無禮,爲有司所奏,徙越州,後詔留廣州。與魏降人杜景欲襲州城,刺史蕭昂斬之。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父欣之,仕宋位徐州刺史。

景宗幼善騎射,好畋獵,常與少年數十人澤中逐獐鹿,每衆騎赴鹿,鹿馬相亂,景宗於衆中射之,人皆懼中馬足,鹿應弦輒斃,以此爲樂。未弱冠,欣之於新野遣出州,以匹馬將數人,於中路卒逢蠻賊數百圍之。景宗帶百餘箭,每箭殺蠻,蠻遂散走。因以膽勇聞。頗愛史書,每讀穰苴、樂毅傳,輒放卷嘆息曰:「丈夫當如是!」少與州里張道門善,道門,車騎將軍敬兒少子也,爲武陵太守。敬兒誅,道門於郡伏法,親屬故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陽遣船到武陵,收其屍,迎還殯葬。鄉里以此義之。

仕齊以軍功累加遊擊將軍。建武四年,隨太尉陳顯達北圍馬圈,以奇兵二千破魏援中山王英四萬人。及克馬圈,顯達論功,以景宗爲後。景宗退無怨言。魏孝文率衆大至,顯達宵奔,景宗導入山道,故顯達父子獲全。

樑武爲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結附,數請帝臨其宅。時天下方亂,帝亦厚加意焉,表爲竟陵太守。及帝起兵,景宗聚衆並率五服內子弟三百人從軍,遣親人杜思衝勸先迎南康王於襄陽即位,武帝不從。及至竟陵,以景宗爲軍鋒。道次江寧,東昏將李居士以重兵鎮新亭,景宗被甲馳戰,居士棄甲奔走,景宗皆獲之。又與王茂、呂僧珍掎角,破王珍國於大航。景宗軍士皆桀黠無賴,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財物,略奪子女,景宗不能禁。及武帝入頓西城,嚴申號令,然後稍息。城平,封湘西縣侯,除郢州刺史,加都督。天監元年,改封竟陵縣侯。景宗在州,鬻貨聚斂,於城南起宅,長堤以東,夏口以北,開街列門,東西數裏。而部曲殘橫,人頗厭之。

二年十月,魏攻司州,圍刺史蔡道恭。城中負板而汲,景宗望關門不出,但耀軍遊獵而已。及司州城陷,爲御史中丞任昉所奏。帝以功臣不問,徵爲右衛將軍。

五年,魏中山王英攻鍾離,圍徐州刺史昌義之,武帝詔景宗督衆軍援義之,豫州刺史韋叡亦援焉,而受景宗節度。詔景宗頓道人洲,待衆軍齊集俱進。景宗欲專其功,乃違敕而進,遇暴風卒起,頗有沈溺,復還守先頓。帝聞之曰:「此所以破賊也。景宗不進,蓋天意乎。若孤軍獨往,城不時立,必見狼狽。今得待衆軍同進,始可大捷矣。」及韋叡至,與景宗進頓邵陽洲,立壘與魏城相去百餘步。魏連戰不能卻,傷殺者十二三,自是魏軍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魏人望而奪氣。魏將楊大眼對橋北岸立城,以通糧運。每牧人過岸伐芻藳,皆爲大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餘人,徑度大眼城南數裏築壘,親自舉築。大眼來攻,景宗破之,因得壘成。使別將趙草守之,因謂爲趙草城。是後恣芻牧馬。大眼遣抄掠,輒爲趙草所獲。

先是,詔景宗等預裝高艦,使與魏橋等,爲火攻計。令景宗與叡各攻一橋。叡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因春水生,淮水暴長六七尺。叡遣所督將馮道根、李文釗、裴邃、韋寂等乘艦登岸,擊魏洲上軍盡殪。景宗使衆軍復鼓譟亂登諸城,呼聲震天地,大眼於西岸燒營,英自東岸棄城走,諸壘相次土崩,悉棄其器甲,爭投水死,淮水爲之不流。景宗命軍主馬廣躡大眼至濊水上四十餘裏,伏屍相枕。義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馬入樑城,緣淮百餘裏屍骸相藉。虜五萬餘人,收其軍糧器械山積,牛馬驢騾不可稱計。景宗乃搜所得生口萬餘人,馬千匹,遣獻捷。

先是旱甚,詔祈蔣帝神求雨,十旬不降。帝怒,命載荻欲焚蔣廟並神影。爾日開朗,欲起火,當神上忽有云如傘,倏忽驟雨如寫,臺中宮殿皆自振動。帝懼,馳詔追停,少時還靜。自此帝畏信遂深。自踐阼以來,未嘗躬自到廟,於是備法駕將朝臣修謁。是時,魏軍攻圍鍾離,蔣帝神報敕,必許扶助。既而無雨水長,遂挫敵人,亦神之力焉。凱旋之後,廟中人馬腳盡有泥溼,當時並目睹焉。

景宗振旅凱入,帝於華光殿宴飲連句,令左僕射沈約賦韻。景宗不得韻,意色不平,啓求賦詩。帝曰:「卿伎能甚多,人才英拔,何必止在一詩。」景宗已醉,求作不已,詔令約賦韻。時韻已盡,唯餘競病二字。景宗便操筆,斯須而成,其辭曰:「去時兒女悲,歸來笳鼓競。借問行路人,何如霍去病。」帝嘆不已。約及朝賢驚嗟竟日,詔令上左史。於是進爵爲公,拜侍中、領軍將軍。

景宗爲人自恃尚勝,每作書字,有不解,不以問人,皆以意造,雖公卿無所推;唯以韋叡年長,且州里勝流,特相敬重,同宴御筵,亦曲躬謙遜。武帝以此嘉之。

景宗好內,妓妾至數百,窮極錦繡。性躁動,不能沈默。出行常欲褰車帷幔,左右輒諫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宜然。景宗謂所親曰:「我昔在鄉里,騎快馬如龍,與年少輩數十騎,拓弓弦作礔靂聲,箭如餓鴟叫,平澤中逐獐,數肋射之,渴飲其血,飢食其脯,甜如甘露漿。覺耳後生風,鼻頭出火,此樂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將至。今來揚州作貴人,動轉不得。路行開車幔,小人輒言不可。閉置車中,如三日新婦,此邑邑使人氣盡。」爲人嗜酒好樂,臘月於宅中使人作邪呼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本以爲戲,而部下多剽輕,因弄人婦女,奪人財貨。帝頗知之,景宗懼乃止。

帝數宴見功臣,共道故舊。景宗酒後謬妄,或誤稱下官。帝故縱之,以爲笑樂。後爲江州刺史,赴任卒於道。贈雍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壯。子皎嗣。

景宗齊永元初任竟陵郡,其第九弟義宗年少,未有位宦,居在雍州。既方伯之弟,又是豪強之門。市邊富人姓向以見錢百萬欲埤義宗,以妹適之。義宗遣人送書竟陵諮景宗,景宗題書後答曰:「買猶未得,云何已賣。」義宗貪鏹遂成。後隨武帝西下,歷位樑、秦二州刺史。向家兄弟憑附曹氏,位登列卿。後義宗爲都督,徵穰城,軍敗,見獲於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