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不只是浪費的散文

看了上海某國有企業山吃海喝一桌六七千大獎一克拉安哥拉鑽石的現場，聽了海南某縣財政局長3次1.5萬餐費的票據，憤然亂造國有資產可惜浪費巨大之外，最心疼的還是物質之外人失去的對財物糧食的滿不在乎隨意現糟蹋。既然花了錢，吃了也好，怎麼就能看着那麼好的食物被倒進泔水桶裏？怎麼就那麼不在乎國家集體別人的東西？如今，人到底怎麼了？

各種鋪張浪費和對食物的不屑，說到底是對自然世界以及人類自身的不尊重。他會說，我吃我的，我扔我的，與你何干？要我說，生存在同一個世界，如果真的因爲飢餓引起戰亂，如果因爲貧富差距引發紛亂，如果真的到了失去生活味道的時候，哪個人又能逃得了？食物雖然不如黃金白銀金貴，沒有人脖子上掛一粒玉米胳膊上戴一串麥，但是，如果到了一個荒蕪的地方，在一堆金子和一個饅頭之間，就能看到到底是那個更珍貴那個是人最賴以生存的了。

年輕一代對糧食缺乏感情，是因爲他錦衣玉食，沒有經歷過饑饉，也沒有細細想過糧食的重要。而在稍有些記憶的人那裏，對於這種浪費糧食的行爲，簡直就會怒不可遏。看過莫言的《透明的紅蘿蔔》，還有他的好幾篇回憶小時候的文字，無一不對飢餓和吃飽飯留下極深的印象。他比我年長几歲，都經歷了鄉村生活，我讀着他的文字，就很有些同化的感覺。我覺得，他所寫的飢餓、苦難，就像是我生活的部分寫照。當然，我比他筆下的人物或者比他都要好多了，因爲我有一個好父親，他給了我幼小生活裏的許多庇護，也沒有讓我飢餓成如他那個樣子。也許因爲他比我更深刻地感受了飢餓，才成就了他今天的諾貝爾文學獎。

至於我的飢餓，則是溫和的，是間斷的，是雖然難忍也能忍受得了的。3年自然災害時期，我剛出生，沒有多少知覺，就糊里糊塗活了過來；等有些感覺的時候，才知道我是家裏的重點保護對象，每天不管別人吃什麼，我都有一個黑麪饃饃作保障。因爲我貴爲父母的長子。現在想想，我那時的待遇，幾可與今天單位裏領導和常委比。不同的是，我那時太小沒有自知，不知道吃獨食是一種恥辱；現在的領導常委是明知怎麼回事的，他們在特權面前似乎全都心安理得，因爲這些年，這種特權不是減少或受到限制，而是像宣紙上的'墨一般，越洇越大了。等我懂事，失去特權的時候，便是跟着大人一起分享飢餓的時候。其實，在家裏，怎麼着也好過，餓了，找點兒餬口的東西不難。只有到初中上學的那兩年，學什麼根本不重要，每天牽掛的只有一樣，下課了能吃到什麼；吃了學校的那兩個一捏就沒了的刀把子饅頭，不知道能頂多長時間。每個星期六，無法熬到下午放學。好些個週六中午，我都會偷偷地從學校後邊那個破城牆後邊的洞子裏爬出來往家跑，爲的是早幾個小時到家把餓了一週的肚子填一下。爬洞的事情想起來就讓我臉紅，後來看《紅巖》，讀到裏邊陳崗寫的“爲人進出的門緊鎖着，爲狗進出的洞敞開着”詩句的時候，就覺得恥辱。我想，如果我是地下工作者，如果被敵人弄進去，是不是沒上刑罰，就是給餓幾天，也會往“敞開着”的洞口爬去呢？“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後來看那些爲了好看忍着飢餓減肥的人，我都要十分敬佩一下她們的毅力的：能跟飢餓作對的人，一定是極其勇敢堅韌的人呢！

沒有飢餓，就沒有生活。小時候一有歪邪言行，父母告誡最多的是“到你捱餓的時候就知道了。”我想，父母這輩人把生活的所有印記都銘刻在食物上，不僅是生活讓他們認識到吃飯纔是生活最至關重要的事情，而吃好飯，那已經是生活的奢侈。他們絕想不到今天一些人會對糧食是如此態度。對於今天的人來說，他們是沒有機會體驗飢餓了，所以有理由對食物抱一付完全不在乎的態度。然而對一些人來說，不是他們有沒有體驗的問題，而是他們失去了正常的生活情感的問題。因爲從年齡段上劃分，40歲以上的人，很少沒有感受過飢餓或不懂得飢餓是什麼的，哪家大企業的領導沒經歷過、不明白飢餓是怎麼回事？對於他們來說，是忘本，是不願意與廉價的區區一點小糧食爲友的。他們是奢糜慣了，早就把做人生活最基本的糧食拋之天外了。

更加叫人心疼的還是，吃吃喝喝奢靡浪費被人們看作是能力、地位、面子的象徵。沒有高檔菜不叫接待好，不點得桌滿鉢滿、剩下一大半不算豐盛，不喝得上吐下泄不算有感情，沒有簽字權公費接待權不算有權力。一個單位，接待費如果不上到一定數字，那說明的不是你節約了多少，而是你沒有打開工作局面、沒有廣交朋友、沒有把接待工作上升到開放搞活的大局面上來看問題。至於，公費接待中有多少是真正爲了公、集體的利益的，有多少是親屬朋友因私消費，誰說得清呢！海南那位縣財政局長髮票報銷的事情或許可以窺得一斑：他這1.5萬，竟全是接待了自己朋友的！

把糧食不當回事，把國家集體的財物不當回事，把浪費鋪張當作本事能力的事情，確實讓老百姓的不滿到了一個新的臨界點。這不單是掌握國家公器的一些黨政領導貪腐這麼簡單的事情，而是超越了人類應當遵守的共同品行格調的事情。之所以讓人心疼不已，是因爲我們這個民族裏最珍貴的勤儉節約傳統眼看就被棄如敝屣，是因爲眼看着香臭不辯好壞不分成爲時尚，是因爲維繫我們和諧穩定的基石被這種敗家子們一點點蠶食得搖搖欲墜，是因爲我們每個人都期盼的共同富裕美好願景極有可能崩坍於前……

再一次用真誠的心期盼所有人都回歸於勤儉持家、儉樸辦事的軌道上來，再一次盼望從上到下整肅奢靡之風的規定製度落到實處。讓全社會都敬重每一粒糧食，繼而尊重農業農村農民，那我們的國家和人民，纔會有長期穩定的生存基礎。“倉廩實，天下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