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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邊的老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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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她一生中沒生過一兒半女,只領養了一個女兒。記憶中的她原住在我家東邊不遠,後來村莊整改,搬遷至西邊,與我家僅隔一條馬路,成了不近不遠的鄰居。

井邊的老太散文

那時我還小。記憶中的老太,性格直接,愛閒聊,愛串門。也因此給自己惹來不少"是非"。常常見到在她家門前那個本來不大的場地上,圍滿一堆人。而且,人羣中會傳出哭聲,罵聲,吵鬧聲。(作者:小魚)

暑假的一天晚上,忽聽得一陣吵鬧在寧靜的夜空炸響。我趕忙關了電視,側耳聽,不知所以然,走出門外,來到馬路邊。

罵聲,怒聲仍在繼續。折回房中,取短袖短褲套上,來到老太門前,站在人羣外圍,看一究竟。吵聲巳被圍在人羣中央。

人羣中,正在和老太吵架的是村裏的一位婦女。她和老太在村莊整改前處過鄰居,東牆挨着西牆,由祖輩延續今後。後來彼此之間相隔兩條馬路,也有"井水不犯河水"之說,卻不知她們爲何又吵?

婦女的責問聲,老太的怒罵聲,相互纏繞,與這片夜空攪在一起。

婦女:"你挑東家,撥西家,挑釁到我頭上來了……"

老太:"你個xx,你......你這個......"

圍觀者:"算了,算了,你們過去還是鄰居,這早不見的一村人,少說幾句......."

聽到這兒,聽出個大概。原來,老太在串門閒聊時,不知是有意或無意說及起那位婦女的私生活。俗話說,"鬼還有三個朋友"呢。她傳你,你傳她,這一傳就傳到婦女耳朵中。婦女追根源,傳言者爲了逃避責任,也就"供出"了老太來。婦女拉着"傳言者"來找老太對證,來個"三見面"。

似乎有越吵越烈的趨勢。吵聲也更加激昂。老太巳過60的人了,只要老太不先動手,架是打不起來的,那位婦女想必也知道,老太這般年紀,若動手對自己來說是什麼後果。

但某些事情不會遵循邏輯性,我不動手,是因爲你比我年齡大倍。婦女始終沒動手也正處於這個慣例的`範疇內,只想讓老太還自己一個"說明"。婦女繼續重複着責問,千遍一律。老太呢,不知哪來的那股子勁,一個剎那衝出橫在面前勸慰的人羣,那個本來就不寬的縫隙,以迅雷之勢出現在婦女面前。一隻手揪住婦女的長髮,另一隻手在婦女的臉上撓了幾下。

頭髮掉下一縷,臉上一道道血痕,屋內的燈光透過門隙,映在婦女臉上。幾道血痕在燈光下泛着殷紅。

哭聲,嘈雜聲衝出人羣,充斥着整個場地,直射天空。人,越聚越多。

婦女捂着臉,原先的責問在此刻變成了哭聲。那個"傳言"者正緊緊擁着婦女,婦女的頭倚進懷中,淚水與血水融爲一體,順着臉頰流下,印染了"傳言者"的胸襟... ...

老太有個性格,大凡和誰爭過後,都急於傾訴。而且在事後幾天內都見如此。直到時間幫她忘記,直到她自己再也不願想起。

在我的印象中,老太也不算是個小氣人,猶其是對我們這幫孩子。我在外地讀書那期間,與老太接觸很少。能夠看到她的日子也僅是每年的暑丶寒假日,每當我回到家時,不管誰先看到誰,都得招呼一聲或問候幾句。每當這時,都會把我叫到她的身旁,問長問短。

"夏兒乖,你今年又長高了,長俊了......唉,我老嘍......" 不等我的問好落音,老太總是急忙歩入房中,拿出她認爲最喜歡的東西給我吃。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不表示一下她的心意勢不甘休。直到我道一聲:謝謝老太!"從她手中接過爲止。

長大後,我才漸漸明白。老太耿直,她並沒有鄰居一致公認的"壞"。她只是不知道剋制自己的語言行爲,似乎也從來不知道什麼話能說或不能說,包括一些令人喜歡亦或令人憎恨的話。

記得僅僅那麼一次,老太差點誤會我們呢。(作者:小魚)

那是臨近春節的一天上午,家家戶戶忙於年事。老太也不例外,早早地淘好了一堆糯米,準備蒸年糕了。過年呢,忙碌而開心。

淘好糯米,卻找不到浸泡的器具。於是,走過馬路,來到我家門前。我家門敞開着。

老太:"家有人嗎?"無人應答。"人呢?" 老太悻悻回家,腳步比來時更有力了。

下午,老太打門前經過。沉着臉,正視前方,旁若無人。老太今天怎麼了?

"老太,您這忙着去哪呢?"老太不理睬。

老太咋了?又和誰吵架了?我面向媽媽,媽媽看我。我:"我不知道啊……"

思忖間,老太很快折回。臉色陰沉依舊。

我說:"老太,外面冷。回屋坐會兒吧?"

老太止歩:"我上午叫你們那些聲,也沒個人應和。想借個桶子的,不借也不用不睬我吧?...."老太想借個裝海蜇的桶子。

"啊?哦,上午我們都不在家啊。老太要不我就去拿?"

上午,媽媽到菜場採購年貨,還有一些禮品類。一個人不好拿,菜場人比較多,選好的年貨一個人也顧及不了,叫我一起去了。臨行,客廳門也沒關,菜場鄰近,再說也不是出遠門,這鄰里鄉親的誰偷誰呀!哈哈

出行不關門,也就成了我一習慣。

話說,老太一肚子苦水向我傾訴着,從老太似乎生氣的話中弄明白原委後,我和媽媽相視大笑,哈哈哈……

媽媽說:“老太,您誤會了,我這家裏白桶幾百只,哪會不借你呢。送你兩隻也行啊……”

老太聽後,臉色似有好轉。隨即走進門來,我趕緊請她入坐。從桌子上抽出一支菸爲她點上。

老太怨開了:“哎!她們忙在養殖場,那些蝦子趕年前賣,臨行囑咐我淘好米,過天回來去粉碎。你看我這腿呢,小乖……走路都不靈敏的。上年紀不一樣嘍......."

"老太,米淘好了沒?要不我去幫您吧!"說話間,我忙去取鑰匙,打開倉庫大門,取得兩隻白桶隨老太回家......

我們長大了,成人了,而老太卻隨着時光在漸漸變老。隨後的幾年中,老太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惹事生非"。家裏、門前寧靜了許多,這種寧靜讓她的餘生有了一種孤獨。

每當從外地回家,常常看到她一個人在家的那口井旁久坐。井靠着路邊,路邊長着一棵楝樹(方言)盛夏時節枝葉茂盛,老太會坐在樹下乘涼。而當秋深來臨時,樹下會掉落許多果。果很細小,很苦。很小的時候就誤食過,很苦很苦的"苦果"。

老太常坐井旁,在樹下。目亦呆滯,長時間地凝望着遠方,或某個物體。瘦刮的臉頰巳失去了往昔裏的生機,孤寂的身影像極了秋深時枝丫上殘留的一片欲抖落的葉。路旁,過往的行人掠過。而她依然出神地目視着遠方。(作者:小魚)

老太病了,查出是肝癌晚期。後又轉爲肝腹水,定期就要去醫院抽一次水。

飯中,我說:"媽,我想買些吃的送給路西的老太。我出生時不就是路西老太接生的麼?"媽媽應允,問我身上有錢沒?我說我有!

老太依舊坐在井旁,目光依舊出神地盯着遠方......

老太喘着氣腳步止在我家門前不遠處,一隻手中拎着一箱牛奶,另一隻手拄着杖。老太巳經拚盡了所有力氣,纔不得不將手中的牛奶放下。然後,雙手握緊捌杖,張開口,大口大口喘息。 見狀,我趕忙從家門飛奔過去,一把扶住老太。待她平息後,攙扶着來到家中。 老太說:"小乖啊,我平常吃你的也不少了。老太也沒什麼給你們,你還送我這些......”老太回"禮"來了。我只好將牛奶留下,我深知老太脾氣,不接受是不行的。況且老太正病重,也不能惹她急。

那是老太最後一次來我家,媽媽陪她聊了很多一會,我熟悉的事,陌生的事。直到她再也支撐不住,纔要求我送她回家。

老太走了,帶着一臉的安祥,去了那個她時而久望的遠方......大半個村子中的人都來悼念她了,馬路東的婦女也來了。她們早已把過往忘記,或許過往早已忘記了她們。

每當經過路旁那口井時,總是依稀覺得老太依然坐在那。那些沉思,那些凝望中,一定有她的過去。只是,她真正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