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柚子散文隨筆

那年我五歲，哥哥才八歲，兄弟兩個還是懵懂無知的孩子。

爺爺由於飢餓和體下生瘡，已經病倒在牀上，幾個月下不了地了。不知是哪位親戚，來看望生病臥牀中的爺爺，給爺爺送來了兩個香柚。

在那個饑荒的年代，餓殍遍地，人們面黃肌瘦，地裏連充飢的野菜都被挖光了。所以，香柚這種現在看來很普通的水果，就顯得異常的珍貴。

兩個香柚放在牀頭都幾天了，爺爺自己捨不得把它吃掉。

有一天，我們兄弟倆到爺爺住的茅草屋裏去看望爺爺。說是看望，其實是玩耍，年少的`我們，尚未懂得什麼叫親情。

臥牀不起的爺爺，那年才63歲，但看上去骨瘦如柴，形如枯槁。我們看到爺爺的那副情形，多少有點害怕，但爺爺非常疼愛我們，表情和藹，自然和我們拉近了距離。

爺爺看到我們走到他的牀前，就拿出那兩個柚子，對我們兩兄弟說：“你們把這兩個香柚拿去，叫媽媽去剝開了，一個給你們兩兄弟吃，另一個拿來爺爺吃。”

我們手捧兩個柚子，離開了爺爺。

不知是我哥哥沒聽懂爺爺的吩咐，還是壓根就是貪吃，肚子裏那根饞蟲，驅使八歲的他，三下五去二，就把柚子剝開了，兩兄弟你一瓣我一瓣的就吃開了。或許那香柚實在太好吃了，吃着吃着就把兩個柚子，吃了個精光，早把要給爺爺留一個柚子的話，丟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躺在病牀上的爺爺，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兩個孫子把剝好的柚子送過來，好生奇怪。

過了晌午，終於見到了田裏幹活回家來的媽媽。爺爺急乎乎問起我媽：“XX，上午我叫兩個小孩，把那兩個柚子拿去剝，吩咐他們說，一個給他們兩兄弟吃，一個拿給我吃，怎麼這麼大半天了，也不見他們把剝好柚子送過來呢?”

媽媽聽了爺爺的訴說，就對爺爺說：“爸，那兩個香柚，肯定被那兩個貪吃的麻頭鬼（小孩子）吃光了吧？”爺爺想想也是，就對我媽說：“XX，如果真被兩個孩子吃了，你就別去罵他們了，就算我吃過好了。”爺爺對兩個孫子，平時就像寶貝一樣的疼愛，哪捨得責罵呀？

媽媽火急火燎地找到了我們，急匆匆問道：“上午爺爺叫你們剝的那個柚子到哪裏去了？”

哥哥眨巴眨巴着眼睛，弱弱地告訴媽媽：“兩個柚子都給我們吃光了。”

媽媽氣急敗壞地訓斥起我們這兩個不懂事的死麻頭鬼來：“你們兩個討債鬼真要命啊！爺爺現在正病重，好不容易有人送來兩個柚子，你們怎麼能把兩個柚子都吃掉呢！”

年紀小小的我，依稀看到媽媽流下了一串淚水，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就在那一年，青黃不接的春天，爺爺在貧病交加中合上了雙眼，永遠離開了我們。但我還是會常常回想起那兩個柚子，至今仍有一份內疚，無法釋懷。

多年以後，我把兩個柚子的故事說給女兒聽，女兒聽後不以爲然地說：“不就是兩個柚子嗎？吃了到街上買回來就是了。”

我啞然失笑，對女兒說：“是啊！兩個柚子現在看來，真算不了什麼？可是在那個物質匱乏、飢寒交迫的年代，拿什麼錢去買柚子呢？”

我在想，那種艱難困苦的歲月，也許不會再重來，但這個親歷的故事，是我人生難以忘懷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