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釣散文

當我騎車載着十歲的女兒執着於二十里外的小石壩的時候，一小時行程讓我感念悠生。一年將末，我才忽然想起，從夏到秋，我們這三口之家的雙休日都是在圍着湖面打轉轉。由北至南，從岸東到岸西，隨季節的變換，我們已不知不覺參入到野釣大軍中去，不知疲倦，不顧飢渴，不問旅程長短，在如水的時日中樂此不疲。

初釣並不惹人興趣。尤其七八月份，頂着烈日驕陽，在岸邊候上一天，加之釣者初落此道，餌不香，窩兒不準，釣無時，提竿無度，一天下來，了無收穫是常有的事。每至歸時，遊興盡散。尤其我這陪釣之人，更有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覺，搭了瞎工不說，那不菲的釣具開銷也讓我心生悔意。女兒卻與我兩樣心情。水邊遊樂不盡，打石漂，玩小蝦，捉小魚，學着大人樣挑枝掛線小釣，即使赤腳打水也讓她投入得忘乎所以。女兒開心的笑臉，折了我滿心的悔意。丈夫當事垂釣，也不像我，每次罷竿，只反省着說下次如何如何，不知不覺中，下個雙休日又會重複同樣的內容。儘管釣無所獲，過了這個休息日，全家人又急切地盼着下個休息日。

時過月餘，丈夫的釣功明顯長進。他桌上的垂釣書也越摞越厚，釣友越來越多，準備工作更見精細。配料做餌，細纏腦線，精選釣鉤，麴酒小米做窩兒，如此這般，有時竟忙到深夜。第五個雙休日，我們終於有所收穫。早八點到九點多，丈夫連竿釣了十幾條鯽魚。摘鉤，收魚，上餌，我們母女忙得好不樂乎。看！又上鉤了！魚兒咬鉤託漂兒的'一剎那是釣者最心動的時刻。漂起，提！竿顫魚出。好傢伙，個兒還不小呢！然而魚快提上岸的時候，掙脫入水了。慌亂中釣者忘我地撲將過去，捉住了它。猛醒時自己已然成了落湯雞。大家彎腰笑作一團。

小釣偶得，釣與陪釣之興驟濃。漸漸地我們成了漁具店的常客。店老闆也慷慨地送些釣鉤啊釣墜啊的小物件兒給我們。一次，女兒望着湖邊如林的釣竿，詭詰地眨着眼考問爸爸：“釣來釣去，你說最大最實惠的釣者是誰？”“誰？”“漁具店的老闆唄。”那自作聰明的小樣子逗得釣友們一陣鬨笑。

漸進秋日，釣隊遷至湖西壩上。兩個雙休日，丈夫隻身才釣得幾條小魚仔。女兒戲言那是因爲爸爸沒有陪釣，爸爸卻一副認真的樣子說，天涼了，魚兒都跑到深水區去了，爸爸的釣竿太短，所以要釣不到魚了。裝備不能足用，需要新的投入。國慶節的早晨，濛濛細雨平添了幾分秋日的涼意，黏黏地沾着皮膚。丈夫騎車載着我興致濃濃地直奔大廠漁具城。這次旅行才真是摸瞎燈。先是冒雨騎行40多里路奔了大廠縣城，漁具城連個影子也沒有。越走越疑乎，一打聽才知道漁具城根本不在城裏，而遠在三十里外的夏墊。夏墊在哪兒？不知道。傻了，進退兩難。然而誘惑難當。向前走，不回頭！且行且問，三十多里路我們愣是摸上了門。當我們滿載而歸的時候，一百四十多裏的往返旅途和一天的飢渴乏累全都恍若雲煙了。那真是一次刻骨銘心的假日，一次奇爽的旅程。

時至深秋，野釣的隊伍移至南岸二十里外的小石壩去了。西岸壩上再無一釣者。丈夫天不亮已然前行。我打點了一天的行囊，載着女兒尾隨着直奔目的地，一路興奮異常。車輪被登的飛轉，風挾着腥澀澀的湖的味道沖刷着面頰，女兒摟着我，一路的笑聲歌聲震顫得我腰背發癢。對我們來說，南岸是既陌生又讓人神往的地方。腳下的環湖路是南岸東向的必由之路。它依山面水，沿湖岸蛇形延伸。山上火炬高擎，紅遍翠谷峯巒；山下農舍棋佈，果樹壓滿山腳，果綴枝彎。偶見別墅櫛次，白樓隱隱，野禽嘰嘰，倏然飛掠。放眼北望，湖面寬蕩，滿目銀白，陽光下，風推波涌，鱗光閃閃。感嘆如此聖境，更覺腳下生風。

如遠途風塵的朝聖者，我們披着滿身朝霞來到了小石壩。叫它小石壩，是因爲石壩迎水長度不過十幾米。石壩面北而坐，東西兩側湖岸相挾形成一處如盆的水灣。灣內風平浪靜，灣水碧綠，澄亮悅目。如此佳境恰事垂釣。釣者於東向依次列坐，漂動爲令，穩觀靜候。偶見魚兒戲水，掠出水面，擊水之聲，破碎小灣靜謐，調皮的魚兒令浮躁釣者望而愕然。此釣與被釣者之小趣，只我這陪釣之人有幸獨享和品覽。更甚於此者，陪釣之妙極處在於陪者心緒在湖面的馳蕩與沉浮。沉時入水，想水下故事，魚蝦成羣，覓食嬉戲，時遊時歇，時聚時散，倘無漁者貪心，樂哉悠哉，必自成仙界；浮時心緒如煙，雲遊冉冉。遠山近水，心馳神蕩，讓人飄逸如仙。霧時，湖面水天一色，萬物隱匿，水面齊眉，荒荒然似天水將傾，撲蓋而來；俄頃霧去，天朗朗，湖面鏡亮，漁舟點點。此時湖邊小坐，北岸遙遙，山影綽綽，鳳凰（鳳凰山）臨水，亭臺玉立，讓人心曠神怡。沿岸徘徊小踱，砂石，卵石，山石相間成趣，山石錯落，探伸入水，水拍石和。偶見一處風化石，石身紋景，獨聳如山，幾山星布，砂中半隱半現，極致微縮景觀。此情此景，讓人身輕似雲，心無二念，塵俗不染。置身此地，釣與陪釣，各有心境，妙在自得其樂，各得其所。此行不虛，悅我情，陶我性，靜我心，卻我俗塵，我陪釣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