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卿書散文

箋焚卿見如晤：

蓬山此去，轉眼多年。曉鏡鬢改，夜寐冬寒。

倏忽春秋往復，歲歲年年，七夕又至而芳魂難歸。成碧吾卿，一切安好？

卿曾記否，餘當年縱橫江湖，所向無敵。忽而驚悉天下竟有出吾之右者，居螺髻深山，曰明月。只得耳聞，未曾親見，我豈能甘服。必與之決一高下，餘心方安。遂負當初小橋流水之諾，而攜“青岡”前往。

與卿別時，正值槐花黃、桂飄香，恰逢七夕也；鵲鳥上下唱鳴，彩蝶左右紛飛。而成碧吾卿，汝卻清淚三千，寸斷肝腸。

卿言：君當一如約，三年必得歸。言畢，掩面側身欲回首，嫋嫋婷婷不回頭。

吾言：餘定一如約，三年名極歸。莞爾，鋒出千光蝶鳥散，鞘入一笑是風流。

豈知，一路前往，諸多詭譎坎坷。始覺陰謀閃爍。接連惡戰，力據羣英，傷斃無算。

青城須臾子，西南無敵手，劍技華彩詭譎。招過十三有半，吾斷其右臂。

江南慕容漣，一柄軟劍好似蛇蠍，招招致命。十二招未完，“青岡”過處，血指橫飛，人已盡廢。

長白松斷風，金絲大環刀霸盡北方武林。十五招後，將其梟首——爲何不留人性命？只因他一臉橫肉，肥碩沉墮，而卿素來厭惡此類形貌之人。此子豈能活命。

羣雄大驚失色，倉皇退入城中。此城，座螺髻山下，名喚無雙。城中無民，皆是武林豪強，終日置酒高會，彈冠相慶。

想吾本爲尋明月而來，如今卻一路惡戰不斷。箇中緣由，誠爲不解；疏忽彈指，兩年有半。

成碧吾卿，眼見三年之期即至，衆人半路截殺，想必蓄謀已久，甚者，斷送我予卿之諾言耳。

委實爆怒哉，不可諒恕也！風沙獵獵，酒旗飄飛。半日之內，城破盡屠。“青岡”嘶鳴間，穿喉梟首者，不計其數。

豈知、豈知。

着一聲氣息未絕者逼問，卻曰：“螺髻乃鳥獸深山，不着人跡，何來明月此人。江湖欺你，只因你目中無人，故欲誘而殺之。可嘆我等實力不濟，難從心爾，反遭惡魔屠城。然汝自不必欣狂，屠我無雙城之日，亦爲蕩汝桃花塢之時……”言畢，狂笑而終。

聞畢，瞬時有如黑雲蔽日，地轉天旋。原來如此！好勝如我，因果報應。此世之恨，螺髻巍巍不可載；餘生之痛，茫茫滄海亦難容。

吾卿吾卿，汝去之時，不知是否疼過，可否怨過，甚而恨過。

每每念及，嗚呼悲哉，何其痛也！

如今，曉鏡不愁雲鬢改，夜吟倒覺夜光寒。

那日，倏忽映照間，驚見滿頭白髮，形容憔悴，方知流光容易把人拋。此情此景，竟也不覺心懼，反爲安然：你我相見之日不遠矣。

“青岡”已鏽，血跡已幹。只那淚光仍在，與星辰萬里相和，一生忽閃復忽閃。

七夕又至，念及往初，萬千悔痛，如蠱似蟊，毀我精魂，蝕我心骨。

往事，成空，皆付風月中；

他年，莫慟，只因煙花重。

念卿時時，敬願相候。

成雲淚奉於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