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抒情散文

我是這樣地熱愛着土地。

土地以他的真實存在，顯示着他的德行。我用自己的方式接近與感受着土地。我喜歡看農人在田野裏躬身勞作的樣子。汗流浹背。面朝黃土背朝天。這是常常見到的描述他們勞動的語句。我童年的記憶和這些詞語有了密切的關聯。他們含辛茹苦的勞作給了我們這樣一種信念：大地無與倫比的生成機能和人類的勞動形成了最和諧的關係，構成了完美無瑕的內在運行機制，這樣的關係爲人類提供了立身行事的典範。

我癡迷地嗅着田野的氣息。空氣是溼潤的。天空是遼遠的。此刻，一切喧囂雜念都被拋在腦後，在自然的直觀面對中，全身地投入其中，全心地感受大地的律動，領略自然傳遞的訊息，洞察自然的內蘊意義，接受自然發出的啓示，由天而人，達成物我一體的渾然之狀，個體生命與自然契合無間。

這樣的時刻是幸福的。

我們生存的最深厚的背景是土地。

我冷峻而熱切地面對這土地。這裏鮮活着一些或純樸或麻木的無辜又無奈的靈魂。我從鄉村走近城市，然後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在繁密的樓羣中尋找天空，在一個個高聳入雲的冒煙同中尋找空氣。我看見蒙上的污垢的靈魂在混沌的人世間自得其樂地享受着生活，以現代文明爲裝飾品點綴的人的情感與道德向不可救藥的方向墮落。我看見廉恥之心、道德之心，都在金錢利益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費勁地呼吸。很多問題，很多感覺讓我窒息。甚至和一個人曾經的親密與熱愛，使我一想起來，就有窒息的感覺。

他們是一羣羣浮游生物。他們使一切都處於變動不居中。沒有什麼是永恆的。這句話被很多人很多次地重複。

是什麼使人性遭遇泯滅與褻瀆，是什麼使人們那麼擁擠卻那麼蒼白寡情、孱弱虛僞。那在博大的土地上鬱勃着深蘊着的生命意識，那曾經高揚着的我們民族人性善良的傳統美德，哪裏去了呢？

我想像小時候一樣奔跑在原野上，宣泄着生命的美麗與強健，同時也體現生命的莊嚴與價值。我感到了作爲生命存在的原始力量。我傾聽着土地上衍生出來的兒女的情與愛，那飄散在空氣裏的裊裊炊煙。他們那麼真實。那麼豐富地包含着某種激活靈性催人返本歸家的精神召喚，召喚細弱而深沉，但是，穿透了我的一生。

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次陪東北著名畫家許彪甲先生在塔什庫爾幹寫生。坐在草甸上。周圍是山。安靜極了。無法言說的美好。一天，也這麼坐看雲起，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間下起了雨。於是一幫人奔跑在淫雨裏。原本清晰在目的縣城突然遠了。好像眼前是穿越不出去的雨幕。內心的悲愴呼嘯而出。我們來是爲了投奔。聆聽召喚。可是，原野用這樣的方式接納。可是，當我們把在都市中還殘存並深藏着某種未死的靈性投放在這裏，並在這些可憐的靈性的指引下皈依原本屬於心靈的故地——自然的懷抱時候，大雨卻傾盆而下，我們在。在奔跑。如我在都市裏在樓羣與人海中的奔跑與突圍。沉默的喊叫爆發在奔跑裏。

我被自己的所謂的崇高信念和人生理想放逐到了城市，站在城市堅硬而厚實的水泥地上。人生是一粒種子，落地就要生根。我能在這樣的土地上紮下根去嗎？我的疑惑油然而生。

困頓。掙扎。徘徊。城市用荒謬的方式消解了崇高。城市如食了激素的病者，膨脹着激情，蒸騰着慾望。城市裏風行的一切，不由分說地裹挾着你，讓你在繁華中迷失，在荒涼中旋轉。

是的，負載在都市裏的一個都市教育與都市趣味同化着每一個人，他們因現代生存帶來的各種壓力而喪失了愛的能力，因文明、密集、高節奏而沒有能力產生愛。那些男男女女的靈魂，彷彿從一個模子裏印就似的，以金錢爲鏡子，就可以照得清清楚楚。手段、方式、計較、策略，五花八門，層出不窮，被研磨被開發得淋漓盡致……當一切都在用計較來進行的時候，當人類最偉大的愛情也用技巧來進行的'時候，我們的目的和宗旨都失去了意義，我們的堅持也失去了意義。更爲不幸的是，人類精神和物質的根源之所，我們生命出發與抵達的地方——遠離塵囂、古樸寧靜的鄉村，也因現代文明的侵入而上演了一出出人生的悲劇。

進入可進。退無可退。我在城市碩大的胃裏穿梭逡巡，吐納着迷惘的塵煙。沒有誰能看見那些奔騰的悲傷，沒有誰看見那被蠶食了的不堪的心。面對城市，我展示的笑容，一如秋天的黃菊花。我們在迎來送往裏，失去了真誠的可能。也許，唯一還有跡可循的，就是各自孤獨的背影。

對於我們來說，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最後，也只能寫幾句歪詩，給我魂牽夢縈卻無法迴歸的地方。

莊稼地裏 長滿我們生生世世的愛情

土地 爲了愛你 我和命運相約好

在你這裏 只在你這裏

一次用完所有愛 然後

飛到夢那樣遠的地方

在沒有你的地方 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