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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那花兒都開好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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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很遠,我還念想着此前那人的樣子,很高的個頭和說話很低的聲音,還有在藍色的玻璃窗裏,他攥着我的手說出的話。他說:這樣就好,一切都是原來的姿態!我僵硬地坐在副駕的位子,不敢看他,卻能覺察出鏡片背後的光波彼時一定盈着水樣的溫柔。我抽回自己的手,感覺掌心的溫度正在四處擴散,溢滿了車窗。

你看,那花兒都開好了散文

我下車,對着半開的車門揮起被他攥過的手,我說一切都會像從前一樣。

這個片斷在我回到現實的原點後還在縈繞,就像流浪的燕子,在空中盤桓,找不到安棲的地方。

那時,心異常地空洞,我覺得血肉被風乾,只留下骨骼堅硬地支撐心臟的跳躍:一下、兩下……或急驟或輕緩。我沒法把握。

他說或許不會記一輩子,愛一生一世,可是隻要彼此內心充滿過愛慕,就好。我說是。我低頭的時候看到他穿着一雙被風和塵土洗過的白色耐克鞋還有寬鬆的牛仔褲。我想,他走近我,或許需要許多的時間在路上,而路上又佈滿了不可預知的變數,被排擠、被阻隔和延誤。這樣想着,就有一些感動的成份銘刻於心。之前他可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並沒有料到所有的準備都會在光明的途中化爲烏有?

鋪着雪白餐布的桌上,他爲我和自己斟了半盅血一樣的紅酒,搖了,喝乾。我泯了一口,冰涼的氣息從齒間散漫,又滑落在喉嚨,最後通過鼻腔與空氣混合。

我點了支菸,學他的樣子。想以此排遣適才遺落在喉嚨裏的寒氣。我看着淡淡的煙霧在眼前徘徊,模糊了他的輪廓,讓他的倦怠和詫異表情淹沒在淺淺的雲霧裏。

此前他應當是清晰的'。他一次次坐在我的視頻裏與我對話。他總是貼近窗口的位置,這樣陽光就鋪在他的左臉上,更顯出他心緒的美好,讓我知道他學會了釋放疲倦和纏繞在心裏盤結的纖繩。我卻總不會忽略他的右臉,他的右臉在陽光的反射裏被塗成一片憂鬱。

他也喜歡這樣。他以爲每天工作勞累之後,這個臨窗的位置使他得以安歇的最好地方,雖然只在週末。音樂會始終陪伴左右,他說音樂的旋律像水,能洗滌落在他心裏煩悶的灰塵。他說音樂是他的魂。他通過網絡饋贈與我的音樂總是充滿了憂傷。那時候,正是秋天降臨的時候,這些音樂就沿了季節的通道,低徊在我的耳邊。

那天我哭了。我想起緊接着就會看到一枚枚金黃或褐色的葉子從窗外的樹下飄進來提醒我,情感的生長過程和基本的壽命,它們也有作息規律。

於是,我要求他改變角度給我,讓我的眼睛離開窗戶,離開那可能落在我眼裏的疲憊季節。他答應了,在另外一次會晤中,我看見取代窗戶的地方,有一面綠色的圍幔。這使我心裏十分的踏實,覺得自己就活在永遠的春天裏,一切都容光煥發。

與他坐在視頻裏不會超過二十分鐘,又會忙各自的事。他這樣讚美我,說:你長得很好看,心裏也美。我說那裏看不出。他說,都落在字裏了,我看得見。

這樣的話在體驗情感初期的人來說,顯得蒼白,可在之後的咀嚼中,都被我無限地放大,擴張出極其豐富的外延意義。我有時嘲笑自己,心裏還會說出無比囂張的話。

想必他都是對的,包括被他狂妄氣質籠罩下的憂鬱心理所支配的一切行爲。當得知他出遊的行程離我只有二百里時,我開始向上帝懺悔。

那時太陽已下山,微弱的光線看起來有點力不從心,照亮前程的希望顯得格外緲茫。我對着被暈染過的天邊這樣想。

有着比平素更簡單的對白,靜止的時間像無字的文章,對白成了其中的標點。只一頓茶的工夫,天就進入白晝的另一面。

我說,星星都出來了。他用眼睛送我出來,然後輕輕地掩上了門,把自己留在房間。我聽到門的縫隙裏飄出音樂,我認得它,叫《白月光》。

那一夜特別的冷。之前我想了很多的話要說給他聽,可回憶起來,卻沒有兌現半句,而且那些經嘴巴發出的聲音,還有點語無倫次。這樣它就留在我的心裏,可能永遠的沉寂或因鏽蝕而消亡。

我沒想到這個季節會有悲傷存在,而且就像柳絮一樣鋪天蓋地。這個乍暖還寒的正月,除了他留下來的背影,我還能看到怎樣的風景像他窗前的圍幔一樣切去由此而來的殘淡,在心中隱約地開出飽滿的花。

前天才下了一場雨,很輕薄,卻溼透了地皮。先人們說春雨貴似油。

汽車想必已經輾過我的地域,接近了另一座城市或鄉村。他把行程安排得很滿,他要讓自己疲憊得沒有回望的力量。我不敢正視他,唯恐受到自己性格里脆弱一面的襲擊。他接着說,否則他會停下腳步,在這裏等待春暖花開。

我相信這樣的話,我瞭解一個人難以走出情感糾結時那種盤根錯節的心情和受感性驅使隨時可能突發的怪異行爲。留戀的暗示只會加重彼此承受的心裏負擔,唯有抽回我的手,才能使他在行進的途中,勇往直前。

在他攥着我手的那一刻,我似乎聽到車載CD裏流出微弱的音樂,寂寞的水聲,一浪一浪敲擊着我。我想流淚。所以堅定地抽回了我的手。從硬質機殼裏飛出來的竟然是最柔軟的曲子:《在最深的紅塵裏重逢》。

我是知道的,人的生命中許多的東西都會改變屬性或轉移存在的方式,消亡或甦醒、沉淪或增長。比如春天抓着地皮的草,到了秋天,地面上只會留下衰竭的外衣。一樹的果實也會漸次落地。誰也無力挽救被季節壟斷的命運。

我不知道那人此時在想什麼,在掠過車窗外匆匆而過的風景時,是不是忽略了路邊或是山坡偶爾顯現的彩色?一點、一叢或者一片。他勿需等待,那地上的種子已經拱破地皮的羈絆,染綠了腳下,在這個世界上站起來了,其中一些將變成花朵。

與此同時,許多的人也用頭打開了生命的通道,進入新生。

“……你看,其實那花都開好了!”我用短信提醒了他,然後我離開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