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家散文

冬日，喜歡把自己像蛇一樣，蜷縮在家的洞穴裏，一方暖爐潤出的熱氣，讓軀體都鬆懈了，慵懶了，思想也凝固在昨日的回憶裏。一曲薩克斯吹奏的曲子《回家》，忽然就喚起久遠對溫暖的記憶，心跟着跳躍起來。音樂婉轉悠揚，似一條回家的路在空中延伸。突然間就像漂泊在外的遊子，有了極強的歸屬感。竟好像聽見火車急速前行的聲音，咣噹，咣噹，咣噹……回家，這是多麼溫暖的字眼啊！而一起回家又是多麼巨大的誘惑。

寫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腦海裏的畫面溫潤起來，一雙雙牽手前行的手，在眼前晃動。那些手，有細滑如脂的，有粗糙握鋤的，有扛槍的手，有勞作的手，有握滿泥巴的手……不管是怎樣的一雙手，能夠十指相扣，那會是怎樣的暖呵！

一起回家，唸叨着，心就已經融滿溫情。大寒了，你那裏下雪了嗎？我的問候會如飄落的冬雪，如期美麗你的眼目嗎？此時，年關將近，總有一個聲音，在急切地呼喚，他說，一起回家。紅塵滾滾，來去匆匆，在風雨的人生路上，沒有哪裏是可以永久駐足的港灣，唯有家在不停地召喚。回家，回到心可以自由安放的地方。這聲音是那麼的溫暖，還在惶恐的心，在這樣的聲音裏踏實了。

推開窗，暖人的冬陽，撩人地涌來，在光禿的樹丫間透過，樹都站成了一道道發光的風景，在山巒上，在小河邊，在路的盡頭。遙看着，恍然間，樹成了一排排的人，有你的，我的，我們的樣子。

這難得的晴天，明媚了冬日的天空，心也亮堂起來，一冬的慵懶都趕跑了。

這是什麼樣的狀態呢，竟像冬眠地下的草兒急欲發芽。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做一件事情會如此投入。泛紅的臉，像注入朝霞的氣勢，興奮在全身瀰漫。而昨天還像一隻泛着迷糊眼睛的貓，自得其樂地在自己的小地盤上玩着毛線團。當朋友們這樣調侃的時候，就真的溫順起來，真像一隻溫良的.貓了，想來這就是居家女子的秉性吧。

一直都是渾渾噩噩沒心沒肺，小草一株自生自滅的樣子，世俗地站在大街的人流中就沒了終影，按理是沒有什麼造化的。可是，總有一些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際遇，忽然一下子稀裏糊塗砸來，竟不可阻擋地改變了要走的路，這是冥冥中的天意嗎？就像寫文字，就像遇到我的恩師，就像現在正走的路，正處的人和事……

這樣的問題，臨窗而站的時候，我想過很多遍。想我這樣傻傻的女子，也可以有一點點詩情畫意的情懷，舞弄一點風花雪月的文字，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問，女子啊，你何德何能，這些原本與你遙不可及的事，怎麼就突然一下子與你有關了呢？這樣問自己的時候，似乎還沒睡醒，我還在原始的狀態裏，鍋碗瓢盆敲得叮咚響。我的臉上還掛着油煙薰過的痕跡，雙手沾滿洗潔精的泡沫。是啊，一個家庭主婦，臉上已經爬滿細密的皺紋，想來應是安分守紀，靜等歲月在時間裏老去，然後如母親那樣，在家門前的老樹下，慢慢細數流年的過往，怎麼還可以像小姑娘那樣上跳下串沒深沒淺呢。

可是，人生總在變數中求存，你不變它都要變。你不知道明天會遇到什麼樣的人和事，看似不變的日子都潛藏着天機？何況，潛意識裏那些期許可能早已漸漸走近，一切都清晰着又朦朧着，如生和死，如你的來和去。等回過神來，好像是一夜間上帝就站在頭頂，他打開了一扇天窗。哦！那些天外的星星真美，他們用異域的語言述說美麗的故事，我竟聽見了，聽懂了。這份感動讓自己像上緊發條的鐘，隨時準備唱響。一時間好像回到了小女子時代，一切都可以重來——那些流走的青春，那些老去的歲月，那些夢裏想變成的樣子。

這算不算幸運呢？

我學會了尋找幸運草，我分辨着四片葉子迎風的方向。我在路的兩邊扒拉着，近乎虔誠地想把路扒寬、扒長。路似乎也寬了、長了，還有鮮花點點。而心呢？卻好似遊離半空，那麼的不踏實。其實，人前是不敢說的，一副似是而非的文人的窮酸像，倒讓人笑話了。因了這樣的心理，雖寫着還有點流暢的文字，也是不敢伸張的，矜持地四處張望着，謹慎地收藏好一點點鋒芒。默默地在自己的小屋裏畫上幾筆，自己看着很好，就滿足了，就覺得天那麼藍，草那麼綠，鳥兒的歌唱都那麼動聽。

是啊！寫文是自己的事情，從來都是自己的事情，就像說話，就像睡覺，就像每日的三餐，平常的沒有什麼可炫耀的，只不過它是來自心靈的需要。所以一直都安靜着寫，安靜着看，安靜着聽心的跳動。這樣着久了，就有點呆傻了，就不知道怎麼在這樣的世界裏說話了。忽然有活得那麼不真實的感覺，在半空懸着，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心靈的家園，也在遙遠的地方。

可是我說過，我是幸運的人，總有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忽然就砸來，像天上掉下的餡餅。

那個聲音還在呼喊，就像溫暖的音樂還在奏響。他咚咚地敲着門，他說，回家吧，回到原始的村落，哪裏有潔淨的村民，清甜的溪水，哪裏很好。好嗎？有我的小家好嗎？我這裏不需要應酬，不需要打點，不需要裝腔作勢；我這裏四面圍牆，沒有欺人的寒風，沒有強勢的洪水。在這裏我是自己的主人，我做着夢裏想要的樣子。可以是精靈，也可以是平凡的婦人；我可以在天花板上行走，在雲端上飛行；可以在天上撒花，也可以挎着籃子買菜。有時我蓬頭垢面，有時我衣衫光鮮。在這裏我渺小着，卑賤着，也小小地快樂着。

我說不去，我是一隻自由流浪的貓，不想被束縛。來吧，他說，這裏有天使的預言，魔鬼的咒語將被打破。聲音在夜空裏久久迴盪，動聽的像天外傳來的笛聲，誘惑鋪面砸來，我好像看見銀河流瀉飛濺的熒光，天地都星光璀璨。這充滿魅惑的聲音，遙遠着又那麼真實。我無法抗拒，心跟着飛揚起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嗎？

他還在呼喊，他大聲地說，來吧，跟我來。我要建一座莊園，在高高的瓦索上插上屬於我們的標籤，然後栽種最清潔的蔬菜。我要讓蘋果像朝霞那樣紅的自然；讓小草綠的像翡翠那麼透明；讓花兒像精靈那樣自由說話；讓石頭會微笑；讓大樹站成排；讓雨珠滴落在誓言的信紙上，像音樂一樣奏出天籟的聲音；讓雲朵在風裏疾飛；讓星星在夜空裏說話；讓月亮在籬笆裏梳理花影的衣裳……

你信嗎？他繼續說，我要讓啞巴唱歌，讓雛鳥起飛，讓野鴨子變成白天鵝……呵呵，真是國王的口氣，霸氣而尊嚴。這聲音真讓人陶醉，那夢幻的村莊，那些聖潔的人羣，那些筆墨流淌，字跡發亮的文字，一切似乎都在眼前，至純至美。我信了，我看見握緊的拳頭漫過頭頂，誓言在時空裏傳遞，在空氣中密集地放大，變換着無數美麗的花環。我跟着瘋狂起來，我想變成天使，我隨他而去，像一隻尋找光明的飛蛾。

是的，哪怕飛蛾撲火，我，我們總得爲自己爭取一次。

一起回家，他又說，在自己的家園種植人世的因果，紅塵煉獄，洗滌過往的塵埃。一起回家吧！在路上行走的人，十指相扣，握緊彼此的手。於是，傳說在現實中拉開大幕誕生，每個經歷傳說的人都信了。將軍來了，他扛着一面紅旗。才女來了，她帶來了陽光般的微笑。鄉人來了，家鄉的年味更濃。還有，還有……

此時小丑也是快樂，就像我，倒水上茶，嬉皮笑臉。哦！回家真好，至少我可以自由說話。在這樣的家裏，翻出發黴的心臟，暴曬在陽光裏，不要懼怕黑點被窺探，被凝視。讓溫度蒸發掉所有塵埃，讓冬季的寒夜在疾走的步伐裏，遠遠拋在身後。一起回家，走在黑夜與黎明；一起回家，走在新舊交替的鐘聲裏；一起回家，讓我們握緊彼此的手。

親愛的朋友，請相信我打在這裏點點滴滴的真誠，我的信念，我的執着與堅持。陌生人，請不要拒絕，伸出你的手，願你在塵世幸福，願你有一雙暖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