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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枝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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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枯枝,在這無雪的冬天,北京的暖冬。

枯枝的散文

也是不經意間愛上的,每個傍晚,在十字路口等他的路旁。街道兩邊,枯枝安靜佇立在昏暗天幕下。我仰頭看樹,密密匝匝的枯枝,一層又一層,一層又比一層細。樹頂灰濛濛一片,細小樹枝相握在雲裏,分不清哪棵樹的枝。清幽,我在心裏輕語,送給冬日,毫無生機的樹們。霧霾天空,恰似泛了黃的白宣,枯枝渲染在紙裏了。枯枝與天空相隔遙遠空間,酷似留白,像極了一幅中國山水畫,意境深遠。雖然無山,無水,並不失其美。好美啊!我仰頭看冬日的樹。我,不只是看客,彷彿走進水墨裏。枯枝與天空留白處,是靜水深流。我在水中盪舟,看逶迤的山,平靜的水,岸上的枯枝。白天留存內心的喧囂,一下子清空,心如寂寞原野,空曠了,安靜了。我陶醉着,以致聽不見他車的鳴笛呼喚。第一次發現枯枝之美,許是那一天,在必經的路旁吧。

你在仰頭看什麼?

枯枝,極美。我說。

從此,愛賞冬天光禿禿的樹。

二環輔路兩側到處是枯枝。

一個人,只一個人,到護城河畔行走。只爲看一看枯枝。傍晚的,枯枝。

太陽不肯收去光芒,明亮耀眼,穿透枯枝照射過來,淺灰一片。

永定門城樓後身,種植許多玉蘭,玉蘭的枯枝挺拔着,枝幹向上,緊張地攏在一起,淺白中滲透淺青,亭亭玉立。像極了十五六歲少女,欲遮琵琶半遮面的嬌羞。

河畔的龍爪槐,肆無忌憚伸展遒勁枝幹,張牙舞爪。像一條條光滑圓潤的蛇,從主幹鑽了出來。柳守候冰涼河水,柔軟的枝條,無骨地低垂着。木槿的枯枝像玉蘭,挺拔向上,拘謹着,枝幹間到處是大大小小的凸起。海棠樹的枯枝,不緊不慢地伸展,少了羞澀,多了從容。迎春花乾枯的枝條,小山般,無精打采堆砌在路邊。

去年春天,樹們光鮮耀眼,被人追捧愛慕。入冬以後,繁華退盡。無數人路過枯枝,無數人無視它們的存在

我摸着乾枯的樹幹,光滑的,粗糲的,堅硬的,褶皺的。如撫摸樹們健壯的骨骼。它們退去生命裏所有的華美,刪繁就簡,赤條條紮根于堅硬冰冷的土地,巋然不動。枯枝,生命最原始的模樣。讚美,名譽,地位,曇花一現。花謝葉落,終歸沉寂。冬日的樹們,一樣的枯,一樣的衰。即使冬青、松柏,慘淡,落滿塵埃的綠,同樣挽留不住行人的腳步。那是玉蘭,那是木槿,那是?也許,你已經認不出它,你只會識花認樹。你再也不會在樹下駐足,賞它,聞它。你已經不屑於它。再也沒有攝影師,端着相機,蹲下身子爲它拍照。它,它,它,老了,醜了,成爲不了你手機裏,眼裏的風景。

我也是。

冬日,枯枝,被我遺忘的風景。我忽略它的存在,輕視它的生命。一年又一年。唯有春來,鮮嫩的葉鑽出枝條,我猛然發現,那不僅僅是一棵棵樹,更是一個個生命。

太陽換了臉,黃了。收斂爆裂的性子,柔和了。枯枝不灰了,點點鵝黃。

要立春了。園藝工人爲街邊的樹們修枝剪葉,剪下的枝綁在一起,一捆捆的。它們睡在樹下。

突然的。太陽紅彤彤的,又圓又大,乾乾淨淨,掛在西南角的天上,鮮豔得很。河畔的枯柳,被夕陽染紅了。西邊的太陽是紅的,天是紅的,柳枝也是紅的。夕陽晚照。我走着,太陽也走着,高層建築遮住它的半邊臉。不一會兒的工夫,紅日跳了出來,隨着我向西行走。我只看見柳枝了。紅豔豔的柳枝,像一幅水粉畫裝幀在我的視線裏。

我站在北京的街頭,看落日枯枝。

下班高峯,一輛輛車子從我身邊駛過,車站停留等車回家的人。我忘記他們的存在,目不轉睛地看着太陽慢慢暗了下去,咕咚一聲,掉進山裏。華燈初上。

看枯枝,到田野。

田野裏,到處是樹。

孤零零的,靜候在那裏。

三兩棵的,佇立風中。

一排排的,小樹林般長在寂寞大地上。

你會看到生命的力量,有泥土,樹的種子就會落地生根。

到處是枯枝。

是堅強挺秀的白楊,是柔弱嫵媚的柳樹。

還有農民種植在田野裏,叫不出名字的樹。

那是怎樣的樹呢?一人高,暗紅色的樹。樹幹是,樹枝也是。像一片暗暗燃燒的火焰。正在孕育,等待噴薄而出的生命。它們生長在田野阡陌上。工工整整。

還有阡陌上的樹,兩米來高,頂着一頭明豔豔的黃。

紅日又小又圓又紅,在枯枝間奔跑跳躍。紅、暗紅、黃、白、灰……各種顏色凝聚在田野。

我的眼前,流動法國畫家佈雷東《拾麥穗的女人》。金色的陽光,寂靜的田野,彎腰拾穗的女人。然,冬日北京的田野,卻靜謐得沒有一個人影。

也想起莫奈的天空、紅日。

佈雷東的原野,莫奈的天空紅日,北京冬天的'枯枝,各種元素結合成冬日風景。不是水墨,不是水粉,而是一幅清新淡雅,賦予鄉野氣息的油畫。

誰說枯枝不美?特別是冬天的傍晚。

走進北京的夜色,看夜晚的枯枝。

昏黃燈光下,夜空深藍,心形枯枝,靜默在路邊。乾枯的葉,蜷縮着。任憑寒風呼嘯,依然靠在枝上,享受樹的溫度。零星的枯葉,完整的枯枝,守着夜色,燈光,人流,車流。又安靜,又賢淑。那是一幀靜物,鑲嵌在星夜下。

喜歡春天蓬勃生機,惋惜夏天綠肥紅瘦,悲歌秋風蕭瑟,哀傷冬天淒寒。今冬,驚異發現,冬日枯枝,白天的,傍晚的,黑夜的,城市的,鄉野的,不比春花夏葉遜色。

它醜麼?不!

枯枝。

一棵樹最終的結局

它們雕塑般,以優雅的姿態,佇立寒風中。那樣唯美,那樣清爽。

那是怎樣的美呢?滄桑的,真實的,陽光的,有內涵的。

有多繁華,就有多落寞。

不!那不是它。

它優雅地,無所畏懼地老去。

它曾遮天蔽日,曾繁花似錦,曾蜂蝶縈繞。冬冷,樹枝承載不了葉的重量,葉落歸根。樹枝幹了,枯了,瘦成一把枯骨。沒有人在樹下乘涼,沒有孩子樹下嬉戲,沒有情侶樹下親暱,沒有人在意它的存在。

不悲傷,不抱怨。榮辱不驚。淡定從容。

這,纔是它——枯枝。

它枯成風景,枯成詩,枯成禪。

枯枝,你是樹的靈魂,你是樹的風骨,你是一棵樹最完美,最有風韻的姿態。更是你,作爲一棵樹,生命最終的質量與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