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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則思變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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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本家人小聚餐,座中,我大妹妹向我四叔提到了她小時候的一件事兒。

窮則思變散文隨筆

“四叔,你還記得不?有一回,我從殺豬場牆頭上拔玻璃碴,手一滑,割流血了。正好你走到那,看見我正捧着手哭,急忙把我從牆頭上抱下來,對我說:‘咱不拔啦,咱回家!’那時候,玻璃碴也能賣錢。”

我大妹妹說的是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事兒。當時,她大概也就上小學一二年級。那時候,家裏窮,爲了不餓肚子,全家人都得爲餬口出力,七八歲的小女孩兒也不例外。

我大妹妹1963年出生,二妹妹1965年出生。她們倆上了小學之後,下午放了學,姊妹倆經常一前一後,擓個小籃子,就出去了。等回到家裏,籃子裏總不空着,要麼是玻璃碴,積攢多了,可以賣錢;要麼是從煤渣堆裏揀的沒有完全燃燒的煤核,可以放進竈裏,和新煤摻和一起,進行二次燃燒;要麼,是從地裏揀的麥穗頭、豆棵、小玉米棒、小紅薯頭或者花生角。最不濟,裝滿一籃子柴火。有時候,籃子裝得柴火多了,只看見兩個籃子移動,幾乎看不見兩個小人了。

當時,廣播喇叭裏整天播樣板戲,《紅燈記》裏李玉和的一句話,聽得我們耳朵裏都起了繭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倆妹妹,早當家倒不至於,早早就勤勞持家,卻是真真切切的。

我家搬到東關外之後,有一個印象特別深刻。姊妹倆揀煤核回來,兩雙小手黑乎乎,臉上也橫七豎八,一片片的'黑煤灰印跡。

娘看見了,總是急忙說:“餓了吧?快洗臉洗手去,洗罷嘍,趕緊吃飯。”

心裏的疼愛,都包容在簡潔的叮嚀裏。

“咣咣咣!”

這聲音,是我輪動大鐵錘敲擊鐵砧的聲音。

“叮噹叮噹!”

這聲音,是我二哥手拿小鐵錘,敲擊鐵砧上的圓鋼條的聲音。

我們哥倆在打鐵,製作鐵扒釘——我們這裏方言叫扒鋸——過去建土木房時用來連接和固定房樑、檁條和椽子用的,一根圓鋼條,七八釐米左右直徑,兩頭彎成直角,再把頂端鍛造成錐形。

我哥倆打鐵製作扒釘的時候,我應該是在化肥廠當工人;我二哥在大隊副業組,和兩個老頭合開一個鐵器維修和加工門市,維修自行車,加工簡單的鐵器。

當時,我大概還沒結婚,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八小時之後,有充分的自由,可以另外幹些活兒。我二哥,在大隊副業組學會了簡單的鐵器鍛造技術,他接到一單扒鋸訂貨,就想在自己家裏鍛造。原因很明顯,這樣,可以爲家裏增加經濟收入。

火爐自己盤的,大鐵錘、鋼鋸、鐵砧和鐵釺是從別人家裏借的。託人買了一批圓鋼,按要求用鋼鋸截成一段段。然後,燒旺火爐,將圓鋼條燒紅了,在鐵砧上用大錘和小錘敲打,先將圓鋼條兩端敲打成錐形,然後用力拗彎,拗到大約直角的角度,就可以了。

除了簡單的技術,這確實是個力氣活兒。

用鋼鋸鋸鋼條,本就不是個省力活兒。鋼鋸是極普通的尺把長的鋼鋸,鋸條也極細,兩手按着鋼鋸兩端,用力地來回鋸,“吭哧吭哧!”鋸一個截口,沒有十幾分鐘下不來。幾百段鋼條鋸下來,得多大功夫啊!

十幾斤的大鐵錘,用力掄圓了,再重重落下,一掄就得幾個小時,那個累啊,真是腰痠胳膊疼!

但是,我們哥倆卻並不以爲苦,反而異常快樂,因爲我們是在出力賺錢,是在靠我們的力氣努力改善我們家裏的生活。所以,那“咣咣咣!”和“叮噹叮噹!”的擊打聲,在我們聽來,就像美妙悅耳的交響樂。

後來,“四人幫”倒臺以後,鬥爭觀念逐漸淡薄,經濟上的管控放鬆了,一些老百姓開始在家裏偷偷搞副業,也不再被當做“資產階級尾巴”割掉。一般老百姓,想改變拮据生活,只要多動腦筋,勤快,就行。我哥倆也順應時代潮流,在家裏幹了些副業活兒。

除了打鐵,我和二哥,還有我的一個最要好的朋友王大哥——他是縣電器廠的技術骨幹,在家裏搞過電焊,爲機關裏焊值班用的鐵牀。因爲我學過焊工技術,自然就成了主要的技術骨幹。王大哥和我二哥下好料,我管焊接。在焊花閃耀之中,一大堆鋼管和角鐵被焊接成一張張牀,一張張牀換來一張張鈔票。

還有幾次,我們曾經在院子裏挖個大坑,大坑裏放進焦炭,燃起熊熊大火,大火上面,坐着一個坩堝,坩堝裏放進銅料,銅料燒成液體狀,又加進一些錫料,混合一起,燒到合適的狀態,端出坩堝,往預製好的模坯裏澆鑄,澆鑄成銅套——軸承的粗坯。技術師傅,一個是我王大哥,另一個是電器廠裏技術更高的老師傅——七級工趙叔。我們弟兄倆,幹些重體力活,燒火,澆鑄,除砂。半成品出來了,賣出去,也一樣賺了錢。

當然,這樣一來,家庭生活就改善了許多。

恢復高考之後,我考上了專科學校,上學放假期間,偶爾還拉着架車給人家運送貨物,掙點兒運費。有一次,在某倉庫取貨,裏面的保管員是我過去在化肥廠的同事,她問我:“你不是考上大學了嗎?怎麼還幹這個?”

言外之意,當了大學生,就不能再幹讓人瞧不起的力氣活了。

我笑答:“不就是想掙點兒錢嗎?”

這大概就是窮則思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