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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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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罷晚飯,我信步出門溜達,人民廣場的大屏幕上播報着本地新聞,我散漫地行走着,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電視裏的語音。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傳入我的耳膜,我立即停住腳步,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畫面。是她,果然是她!雖然已經有十七年沒有見面了,但她那張很有特色的臉盤讓我一下子就認出了她——桑女!

桑女散文

十七年前,我在蔣莊小學任教。那年寒假,學校安排我和附近村子裏的一個青年人護校,因此認識了桑女。那護校的青年人就是桑女的男人,姓何,三十多歲,性格柔和,是村上的副主任,之所以攬承護校的活,就是爲了掙二百多塊錢的護校工資,他們的三個兒子都在上學,最缺的就是錢了。他家就在學校附近,不足一千米,由於白天我一直在學校,他只是晚上來睡個覺,冬夜漫長,有時候到我房間來聊聊天,偶爾喝幾杯消遣。

除夕之夜,在學校裏倍覺孤獨悽清,何主任派他的兩個兒子到學校來請我去他家喝酒,暗合我意,就隨娃娃去了。那是一個很普通的農家小院,兩座土坯房一座坐北朝南,一座坐西朝東,東面一座廈房,好像是羊圈。我被迎進北房,安頓坐在地桌的客席位置,他的老父親一臉淳樸,坐在炕上笑呵呵地看我們喝酒。不多時候,一個身材偏小,瘦弱,膚色黧黑的女人端着一瓷盆熱氣騰騰的肉骨頭放到桌上,熱情地招呼了一聲復又出去了。何主任說那是他的老婆,叫桑女,他們是一個村的。因爲那女人膚色黑,臉龐棱角剛勁,特徵明顯,很容易記住了。

元宵節過後的晚上,何主任沒有到學校裏來,我以爲他被事情羈絆,並不在意。第二天早上卻傳來了不幸的消息——何主任猝然辭世了,因爲腦溢血。我到他家去弔唁,看着三個稚氣未脫的孩子,突然間衰老了的桑女,還有因悲痛近乎癡呆的老父親,真的感覺到天塌地陷一般,這個家今後的日子咋過呢?當時他們的大兒子14歲、二兒子13歲、小兒子只有9歲。

半年之後,我被調到另一所學校任教,兩地相隔遙遠,桑女家的事就逐漸淡忘了。

通過電視上的'講述,我大致知道了桑女家的情況:丈夫去世之後,一家老小的生活重擔就落在了35歲的桑女身上,不僅要忙活十多畝承包地裏的莊稼,還要照料三個懵懂的娃娃,侍奉因爲喪子而陷入悲痛中不能自拔的公公。沒有丈夫的日子充滿了艱辛和淒涼,田間勞動就是肩扛背馱,全靠人的一股子力氣,春種秋收,沒有一樣是輕鬆的。偶爾的頭疼腦熱,桑女悄悄地吃點藥,咬着牙硬撐着。至於在田間摔了多少跤,受了幾次傷,桑女沒有數,數了也是白數。在地裏幹活的時候,不知情的人不曉得桑女是個女人,只有回到家裏,洗手做飯的時候,桑女才恢復了本真。桑女用對丈夫的愛作支撐,自尊而頑強地活着。艱辛的勞作和精神上的創傷,使原本就瘦弱單薄的桑女患上了嚴重的腰肌勞損,每到疼得受不了的時候,她悄悄吃幾頓止疼藥,或者貼上止疼膏,依然忙碌着。看到她生活的如此艱難,親戚鄰居也曾勸她改嫁或者找個人入贅,卻被她謝絕了,她說娃娃們還小,她不能撒手不管,公公因爲失去兒子已經痛不欲生,假若她再離去,這個家不就散夥了嗎?目不識丁的桑女,靠着心裏的一份信念,一心一意地守護着這個困窘的家庭,無怨無悔地操勞着、付出着。

十一年時間過去了,就在兒子們逐漸長大,老公公也走出了陰影,這個悲苦的家庭將要迎來光明的時候,2010年春,老公公又突發腦溢血造成了癱瘓。剛準備鬆一口氣的桑女,又開始了無微不至的辛勞。伺候癱瘓的病人,不僅需要力氣,更需要耐心和細心。生活不能自理的公公,首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大小便。剛開始,公公死活不肯讓桑女伺候,桑女就像女兒一樣耐心細緻地勸說,終於消除了老人心裏的障礙。爲了更好地照顧老人,桑女就在公公住的上房裏給自己支了一張牀,無論多麼累,只要公公一有響動,桑女立馬就會到炕前詢問,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幫老人翻身、擦澡、餵飯喂水,都是桑女一個人完成。爲了給老人增加營養,桑女在菜園裏不僅種了各種時令蔬菜,還餵養了十多隻雞,每天的一日三餐,頓頓不同。害怕老人生褥瘡,桑女除了勤換被褥之外,還學會了一套按摩技術,每天定時給公公按摩,數年如一日,從未間斷。桑女的公公今年已經八十九歲,癱瘓臥牀七年,看上去面色紅潤,精神矍鑠,這便是桑女精心照料的最好證明。久病牀前無孝子,桑女,一個普通的農婦,一個淳樸的兒媳婦,用行動書寫了一個看得見摸得着的孝字。

知道了桑女的事蹟,我決定到她家裏去察看一下。寒假的一天就去了。

桑女笑容燦爛,宛若一朵怒放的黑菊花,她還是那樣黑,只是黧黑中透出一縷柔和的亮色,枯木逢春一般。還是那座農家小院,只是東面的廈房拆除了,新修了兩間瓦房,是大兒子夫婦的住房。上房正中間的櫃子上放着縣政府上獎給她的“孝老愛親”獎盃,上面苫着一塊紅綢布,看得出主人對它的珍愛。53歲的桑女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稀疏的頭髮已經灰白,這是18年的艱辛留給她的烙印。她的手粗糲如石,頭髮粗糙枯黃,臉上溝壑縱橫,印證着經歷的滄桑,那雙大眼睛炯炯明亮,慈善、堅韌。對我的突然造訪,桑女顯得很是熱情,她告訴我,現在的日子好過多了,老大老二都已經成家立業,小兒子也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她現在和大兒子一家在一起生活,主要是照顧公公,帶帶孫子,不再忙地裏的農活了,閒適愜意。我問桑女苦盡甘來之後還有啥打算,她說黨的政策好得很,公公領着養老金,修房子國家還給錢,準備到明年把上房翻修了,蓋成那種紅牆紅瓦的洋房子,讓老公公住上小康屋,好好享幾年福。我問桑女,咋就不爲自己想想呢?她裂開大嘴憨憨地一笑:“我好着呢,只要娃娃夥都過得好,有出息,他爺身體硬朗着,多活幾年,就是我的福分。”

“像我媽這麼個好人難尋,自己吃了半輩子苦卻一直望着別人好。就是自己的兒女也不會把老人這麼好,像我媽這麼好的兒媳婦世上怕就她一個呢!”桑女的大兒媳婦在旁邊插嘴,臉上滿是對婆母的敬意。

“假若以後你婆婆有病了,你會不會像她伺候爺爺那樣侍候她呢?”我故意問小媳婦。

“那是一定的麼,我媽這麼好的人應該有好報的。”

是啊,我們的祖先早就告誡過我們: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像桑女這樣的好人,是應該受到善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