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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暖冬情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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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真好,出門乘公交車也不過十幾分鍾,便能和母親面對面坐下寒暄閒聊。九旬母親感慨最深、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社會越來越好了,氣候也變得隨和了。這哪像冬天?你們小時候的冬天那才叫冷呢!”母親雖然只上過幾天夜校,不懂漢語言的深奧,但“小時候”三個字說得特有分量。“媽呀,城市是沒有冬夏之分的,只要在家裏,冬暖夏涼,多舒服,可您老就是住不慣這城市,心裏總放不下小村那幾眼窯洞。”我幾分抱怨幾分開玩笑回話母親。

生命的暖冬情感散文

母親抿嘴笑笑不再說言語,我卻從母親的話裏感覺到了什麼。我小時候的冬天是不是比現在冷?也許只有母親知道。因爲冷,母親忙碌着也充實着、快樂着也幸福着。與今天蝸居在繁華都市暖融融的豪華宅舍相比,母親更留戀曾經的歲月,那是母親用艱辛織就在手尖的溫暖,也是我們這些做兒女的生命中最暖的冬天。

當母親披星戴月把屬於自己的秋天濃縮在小院的裏裏外外,當疲倦荒涼的土地經母親起早搭黑的秋翻出落成平平展展的海綿田,母親便開始了自己的溫暖工程——爲全家人縫製過冬的棉鞋。縫製棉鞋最麻煩的就是千層底的製作,不過母親不嫌煩,反而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只見母親嘴裏哼着小曲把包裹着碎布頭的包袱打開,拎來一盆清水,把布頭泡在水中搓洗,最後一塊一塊晾在太陽下。水份蒸發得差不多時,再把布頭放在大腿上用手捋展整整齊齊放在櫃子上。

次日,母親用玉米麪調一鍋漿糊,把布頭鋪在大大小小的面板、菜板上,放一層布,抹一層漿,放一層布,抹一層漿,直到薄餅厚時,放在陽光充足的地方曬着。曬乾後,用硬紙比着全家人的`腳剪一個底樣,放在布頭粘就的硬褙上剪,一隻鞋得五六層厚,就得剪下五六層硬褙。剪好後用純白布條裹邊,裹好邊疊加在一起,頂層罩上白紗布面,便進入了納底的階段。這是整個溫暖工程最費工、最耗時、最藝術、最辛苦的時段。

千層底是用香一樣粗細的麻繩綴成大米粒大小的針腳一針挨一針納出來的。每扎一針都要先用針錐選好位置扎個眼,戴頂針的中指把穿細麻繩的小針頂過去,手纏麻繩使勁壓下去,纔算完成一個針腳。針腳大小要一樣,橫看是行,豎看是行,腳心部分還要走出菱形、繡球等圖案。那時的我也就是八九歲,人小腳自然不會大,一隻千層底也得七八百個針腳,哥和父親穿的一雙鞋需要多少個針腳?無法想象。

如果說納千層底靠的是耐力和細心,那麼,搓麻繩靠的就是頑強和韌性了。正讀一年級的我頂着凜冽的寒風一溜小跑回到家,太陽已在西山和這個美麗的世界招手再見。放下書包坐在母親早已燒好的熱乎乎的暖炕上,掏出課本一邊背課文,一邊把瘦弱的腿伸向母親。母親把褲腿挽到膝蓋骨,用溼毛巾擦擦我嫩生生的小腿肚,就開始搓麻繩了。

兩三根時我感覺不到疼痛,五六根下來,我的小腿肚被折騰得紅紅的,麻繩在上面滾動,像針扎似的痛苦,我嘶聲裂肺地喊叫,母親只好拉起自己的褲管在自己腿上搓了,白晰的腿肚滲着長長短短的血絲,母親就那樣咬着牙堅持着。晚飯後,我和母親圍坐在熱炕的小方桌前,一豆油燈照着我倆,母親一絲不苟地納鞋底,我專心致志地寫作業,往往是我寫完作業睡醒一覺時,母親依然在燈下飛針走線呢!

不知熬過多少個白天和夜晚,千層底納好了,一雙一雙放在針線笸籮裏,宛若白白的麪餅上粘滿密密麻麻的芝麻粒。母親專程去供銷社用布票買回來黑條絨紅條絨裁成鞋幫放上棉花貼上裏,再把千層底和鞋幫重合在一起用麻繩縫綴成一體,一雙棉鞋誕生了。母親把每人一雙的棉鞋趕在數九前做好,夜以繼日地忙活近一個月。

父親穿着母親的棉鞋出沒在狂風怒號、風雪瀰漫的工地渾身曖暖的,心裏暖暖的。哥穿着母親的棉鞋從村委會到鄉政府,從偏僻的小山溝到繁華的縣城,渾身暖暖的,心裏美美的。我穿着母親的棉鞋,課間和小夥伴在校園裏做遊戲,星期天在小河裏溜冰車,雪天裏堆雪人捕鳥雀,小腳暖暖的,心裏樂樂的。小妹穿着母親的棉鞋在院子裏看大公雞鵮架,和小花貓搶皮球,踩陽光下自己的影子,小腳暖暖的,笑聲甜甜的。

如今,母親再不用爲全家人沒明沒夜地趕做棉鞋了,可在她心中彷彿不再有冬天了,這就是母親吧,付出纔是人生的意義和價值。如今,我們兄妹幾人追究着時代的潮流,棉鞋棉靴無論從色澤款式,穿過的無以計數,可大家聚會時談到冬天,都認爲生命中最暖的冬天在生命的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