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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困境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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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田野裏黑濛濛的,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我用力蹬着自行車,耳邊響起呼呼的風聲,公路上的電線杆一根根向身後飄去,雖說是夏季但仍感到一陣涼意。當過了一個加油站後我放慢了車速,因爲再有三十分鐘就到了,時間充裕得很。

逃離困境散文

我要去的是離市區20多公里遠的一個叫莫家灣的地方。順公路向南騎車走一個多小時,下了公路往右拐再走十幾分鍾,然後順坡下到溝裏再向南就到了。那是一條自西向東到了這裏又拐向南的一條小河。在拐彎處兩岸的地勢逐漸高起來。下游有一座木橋,但行人很少,因爲在河的上游新修了一座水泥橋直通公路,村民們不用再繞遠了,這座木橋就閒置下來。上個月我發現了這個地方,心裏很高興。因爲這裏的環境太美了,正是岸邊有樹有草,水中有蘆葦,河水清清,流速緩慢,行人稀少的理想垂釣環境。這裏的鯽魚雖然個不大,但數量多,第一次去就釣了40多條;很是過癮。

上個星期趕上車間主任的兒子結婚,非拉我幫忙又沒法推辭,哪也沒去成。好不容易盼到今天,我起的特別早,四點就出發了,我決心趕在天亮前到達莫家灣,佔那個最好的位置,好好再過一把癮,

下了公路,天灰濛濛的有些發亮了,田野裏籠罩着一片低低的霧氣,遠處傳來公雞的報曉聲。到地方了。我推着自行車來到坡邊,向下一看,立刻傻了眼。

原來二十多米寬的小河變成了三、四米寬的河溝,兩邊的水草都伏臥在乾枯的河牀上,整齊地把身體伸向中間那點可憐的河水。幾隻不知名的長腿小鳥在蘆葦叢邊乾枯的河牀上跳來跳去尋找着食物,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這,這怎麼回事?不會吧?”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把自行車支在坡上,空手跑到木橋邊。看的更清楚了,河真得幹了,不過沒幹完,還剩點水,保持着原來河的流向。

我蹲在地上沉思了半天,看來今天白來了,回去?還是另找地方?我猶豫着,眼睛向小河的下游望去。小河的下游彎彎曲曲,又被兩岸的樹木擋着看不太遠。上次來的時候聽人說下游好像有個不太大的水庫,是不是碰碰運氣,去下游找找,水庫的水總不能幹了吧?萬一找到個新的釣點總比空手回去強。想罷,我走回坡上推起自行車沿着乾枯的河牀向下遊走去。河牀是沙底,硬硬的一點也不沾腳,河牀兩岸是密密的小柳樹,走了十幾分鍾,向右一拐果然見到遠處有一座水壩,水壩下面有一片水面。我加快了腳步。十幾分鍾後來到那片水面前。看到大壩有一百多米長,二十多米高,是石頭水泥砌成的,水在壩前形成一個有足球場大小的水坑,之所以叫它水坑,是因爲這片水在大壩前顯得那麼小,而且水是混混的,上游的小河就像一根長長的帶子注入到這片水中。很明顯水庫放水了,只剩下這點庫底。

真倒黴,我說上游河水怎麼變成小溪了,原來下游水庫放水了,看起來上游河牀水位是靠下游的這個水庫蓄水時擡高的,我怎麼沒考慮到這一點,真是。繼而又突發奇想,老人們都說“漲水蝦米落水魚”,說不定這一片存水中也存了不少魚,釣釣試試,反正來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我解開捆揹包的繩子,取下揹包拿出魚竿。先試了試水深,近處太淺只有尺把深,浮子都立不起來,再遠夠不着了,又不能下水往裏走,因爲淤泥很深。想了想,只有用海竿了,幸虧揹包裏有一副海竿,平時是用不上的,這回只有靠它了。我收起手竿拿出海竿,接上一組五個鉤的串鉤上好蚯蚓,瞄準水面中心用力把海竿向前一掄,唰,一道長長的弧線,50克重的墜子帶着魚線飛向遠處,一個小小的浪花在40米開外濺起,不錯,甩竿技術還沒忘。我支好支架把海竿固定在支架上,又把線輪搖了幾圈使魚線收直,然後支座椅,點菸、坐下,完成了一切準備工作。

我深吸一口氣向空中吐出一個菸圈,看到左前方直立的大壩比遠處看時雄偉多了,左右兩側的庫體是土質的陡壁,斜着向上成60度角左右,大概有二十米高,半坡長着稀稀拉拉的小樹,背後來的方向是由寬變窄的一條溝,中間就是上游的那條几米寬不超過半尺深的小河溝,我坐的地方很像處在一個水瓢的中心。看樣子回去的時候還得順原路返回,因爲水庫里根本看不到一條可以向上走出去的路,我想,釣一會兒就走吧,往回走還有好幾裏地呢。

正想着,海竿上的小鈴鐺叮呤呤地響了起來,杆頭象雞啄米似的抖動着,有戲!我提起海竿把線輪一搖,立刻感到魚線上有分量,快速收線,魚兒在水下掙扎着。這是釣魚人最快樂的時刻,臨近岸邊時我放慢了收線的動作,慢慢把一條黃不流秋的傢伙提出水面,有一紮多長,是條黃咯吖,這種魚頭大身子細,頭型像鮎魚,背上長着一根尖硬的大刺,要是讓它扎住了,能讓你疼得跺腳。可它的肉質細嫩,是上等美味,只是這東西長不大,極少見到能超過一斤的,這一條有三、四兩已經不錯了。總算有了收穫,沒白來。我又把海竿上的串鉤甩到老地方,不大工夫又釣上來一條和前一條一模一樣的黃咯吖,嘿!碰見咯吖窩了。過了一會兒,鈴鐺又響起來,釣上的卻是條半大的鮎魚,有斤把重,我高興壞了,心想老天不負有心人哪,看咱辛苦把平時很少見的稀罕魚都送來了。剛纔的疑惑、不快,一掃而光。我專心致志地釣魚,連天空的陰雲快速從東北邊爬過來也沒有發現。

當釣上第四條魚時,一顆豆大的雨點落在我的臉上,水面上出現了一個個圓形的雨圈。下雨了!我一驚,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東北方向已變得墨黑,頭頂上的雲由淺變深正飛快的向西跑着。壞了!我知道這是暴雨來了。我手忙腳亂的搖着線輪,一着急線也亂了,顧不得那麼多了,我把魚線胡亂的繞在輪子上,收完線,收竿,收小椅子、收魚護,裝進大揹包,捆到自行車上,然後推起車子就向回跑。剛跑出幾米,雨大了起來,風也來了。雨像箭一樣密密麻麻打在臉上身上,讓人睜不開眼,轉眼渾身就溼透了。溼淋淋的褲子貼在大腿上走起來很吃力,我低着頭眯着眼大致辨別着方向,斜風暴雨使我無法跑快,甚至連快走也很困難,來時十幾分鐘的路我覺得走了半個小時還沒到,這時心裏別提多惱火,今天算倒黴透了!

等我頂風冒雨又走出幾十米向前方一望時,我呆住了,原來乾枯的河牀已經變成混黃的河水,水面上漂浮着雜草和枯葉,水雖然不深,但流的很急。“完了,這下完了,出不去了。”我此時大腦變得一片空白,足足有半分鐘,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前後左右觀察了一遍,思尋着走出困境的方向:來路是不行了,那要迎着急流逆水趟好幾裏地,兩邊狹窄樹木叢生,幾乎沒有迴旋的餘地,要是大水下來就太危險了;再回大壩那邊肯定也不行,因爲大壩前有那麼一大片水,又有淤泥,怎麼也不可能過到大壩上;大壩的兩邊是土質的陡坡光禿禿的很難爬上去。只有這邊有點希望。這裏雖然仍是庫區,但向上的坡度好像小一些,高度也低一些,最主要的是下面光禿禿的部分只有五、六米高,再往上就有許多二、三尺高的小樹了。如果在陡坡上能挖上一些小坑,空着手爬上去應該沒問題。我的大腦急速轉動着,真希望這時身邊有個人幫我拿個主意。暴雨象瘋了一樣,比那會兒更猛了,幾乎分不出雨點,而是從天上倒下來,非要把我砸趴下不可。風兜着,把自行車幾乎吹倒,我拼命的叉開雙腿,站穩身子,把自行車向庫邊推,一番掙扎之後到了陡坡下。回過身,騰出左手遮住眼前的雨水,觀察着水庫的變化。原來帶子一樣向庫內流入的河水變成了寬大的激流,水庫裏的水位也快速上漲着,已經變成有兩個足球場大了。我的媽呀!是不是上游還有一座水庫向這裏放水了?這水來得也太快了。我的心咚咚的跳起來,下意識的向四外高處尋看有沒有人可以幫我,瓢潑大雨中連個鬼影也看不見,怎麼辦?我立在陡坡前猶豫着。忽然又心存僥倖的想,也許這雨一會兒就停下來,一般說來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等一等,再等一等吧。

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也過去了。雨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只不過沒有那麼瘋狂了。我看了看身邊的自行車,這是半年前花三百多元買的新自行車,是專爲釣魚跑遠路買的,沒有它自己哪也去不了。現在人可以爬上去,可車子怎麼辦?我痛苦地又猶豫起來。天空更暗了,像是快黑的樣子。不能再等了,我一咬牙,從揹包裏拿出一把長把不鏽鋼水果刀,這是每次釣魚出去必備的物品。我轉過身向上尋找着坡度最小的地方,可看了兩邊各一百米的範圍都是一個樣。“修水庫的人也他媽不留一條可以走下來的路,真想把爺們困死在這兒了!”我心裏恨死那個設計水庫的人了。我終於選了一個離上面的'小樹最近的地方,開始用水果刀在陡壁上挖腳窩,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挖了第一層再挖第二層。上面的雨水順着陡坡流下來,灌進挖好的腳窩裏,使腳窩很容易打滑。我在爬到兩米多高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從上面滑下來,一溜到底,剛纔的努力全白費了。現在才知道要征服面前這個陡坡可不像想的那麼容易。

我把褲子和上衣都脫下來塞進揹包裏,讓身體利索些,然後從頭再來。我吸取了剛纔的教訓,把腳窩挖的深些,上下距離短些。在向上攀登時把刀子扎進土裏,用手抓緊,保持腳動手不動,手動腳不動,這些措施還真有效,這一次我順利地爬到了有小樹的地方。我抓住小樹用力拽了兩下,很牢固。上面就不用再挖腳窩了,因爲可以把腳蹬在下面小樹的根部,借力再向上爬,只上了一米就停下來,我仔細向上觀察了一會兒,接着又退回到坡下。我把揹包裏不太重要的和不值錢的東西統統拿出來,以減輕揹包的重量,然後把揹包帶斜背在胸前,看了看心愛的自行車,努力不讓自己的淚流出來,轉身開始了又一次攀爬。

有了揹包的負擔,並沒有影響我的信心,因爲從上一次的攀爬中我認識到自己的能力。這一次我更加小心翼翼,不急不慌,累了歇一歇,兩隻手輪換握刀子,胸部儘量貼近坡壁,一步步爬到了有小樹的地方。小樹溼透了抓上去黏黏的,必須用力抓在分叉的下邊才能防止打滑,腳也必須蹬在腳心的部位。我的經驗越來越豐富,上的速度也快多了。困難得是雨水常常眯住眼睛,我不得不停下來騰出一隻手擦抹臉上的雨水。我不能回頭,也不敢回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向上,再向上。我不記得越過多少棵小樹,只感覺雙腿痠困有些打顫,但雙臂還十分有力,這得感謝我多年的鍛鍊,俯臥撐每天二百個那是必做的。

當我從坡上露出頭來,看到不遠處的玉米地時,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真有從地獄回到人間的感覺。爬到平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不顧地上的泥水,仰面朝天的趟下,把雙手緊緊捂在臉上。

過了好長時間我坐起來,看看天,天色亮了許多,雨還在下但也變小了。我站起來走近坡邊,低頭向庫內望去,自己的自行車還躺在那裏,遠處的水已經快漫到庫邊了,進水口的水流急速地翻滾着,水量又大了。我迷茫地站着不知所措,空空的曠野裏還是不見一個人,本想求助的計劃泡湯了。下一步怎麼辦?我問自己,沒有車子這幾十里路咋走?想要車子怎麼弄上來?算算時間應該是下午了,好在離天黑還早,還有時間好好想一想。分析來分析去自行車是關鍵,有了它就什麼都不怕了。我仔細回想剛纔爬上來的經過,設想着把車子弄上來的可能性。“太困難了,幾乎不可能。”“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怪不得你爸說呢膽小”。腦袋裏像兩個聲音在打架。我走到揹包前打開拿出帶來的油條,因爲在塑料袋裏沒溼還可以吃,鹹雞蛋已經擠扁了湊合吃吧,就是曠泉水扔下邊了,油條噎的我直伸脖,只好跑到玉米地喝葉根上的雨水。一輩子沒受過的罪今天全趕上了。吃完,我拿出塑料雨衣披在身上,感到有些冷。我閉上眼心裏求告着:“雨快停吧!風也快停吧!求求你們啦”。

可能是神靈聽到我的求告,雨真得停了。但風還颳着。我受到莫大鼓舞,開始思索能把自行車弄上來的各種方案,漸漸地我的思路清晰起來。我決定立即行動。穿上庫子,把庫腿挽到大腿根,左右看了一下,有一片小樹林。我拿起水果刀,在樹林裏砍了十幾根一尺多長2釐米粗的樹枝,把一端削尖,水果刀是在車間的砂輪上磨過的很鋒利。在揹包裏找出捆車子的繩子捆在腰上,把削好的樹棍和刀子別在背後腰間。準備就緒,深吸一口氣,我倒退着抓着小樹從坡頂向下爬去。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一點不假,要歪着頭向下尋找落腳點可比向上找費勁多了,不管怎麼難吧總算下到了最後一顆小樹那兒,再想找原來挖的腳窩可就找不着了。我看了看高度有五、六米,一想反正又不是直上直下,60度的坡滑下去不會有危險。於是把樹棍、刀子、繩子先扔下去,轉過身子一鬆手,一溜到底摔倒在泥地上好在地面很軟無大礙。

我站起身抓掉屁股上的泥,先拿起剛纔扔掉的曠泉水飽飽的喝了一氣,又看了一下庫裏的水勢,已經把大壩前灌滿了正向上游這邊漫延,距腳下還有三、四十米,估計到天黑就會到這裏。時間不多了,得趕快按照計劃行動。我走到陡坡前,又一次挖腳窩,因爲原來的已經變形不能用了,邊挖邊在兩邊各插上一根樹棍,從兩米高到小樹那共插了八排。多餘的仍插在背後腰間。準備好了,我退回到庫底,擡頭看看自己的傑作,心裏給自己鼓勁:“戰鬥開始!堅持,拼搏,咬牙,不放棄!”我把能想到的動員詞都默唸了一遍。然後把自行車立起靠在坡壁上,再把三米長的繩子一頭綁在車子前輪圈上另一頭咬在自己嘴裏。向上爬了二米,把雙腳在腳窩裏踏實了,用左手抓住左邊插好的樹棍,用右手接過嘴裏的繩子,把繩子在手臂上繞了幾圈,再把右臂儘量向下,繃緊繩子,然後用力向上提,自行車被拽動了,貼着坡壁向上移動。當右手提到腹部時,我覺得用不上勁了,趕快穩住身體,把繩子在右邊插好的樹棍上繞上幾圈,讓車子的重量轉移到樹棍上,騰出左手拉住繩子,低頭向下一看,車子前輪已到腳下,上升五十釐米左右,有希望!我退下右腳在下一層腳窩踏實,右手把右邊土裏插的樹棍拔出來,向上斜着插進車子前輪的土裏,掛住車子不讓它下滑。然後在爬上去,用同樣的方法再把車子提升五十釐米。計劃實現了一步,我心中衝起一股暖流,一種從沒有體驗過的勝利的喜悅。反覆重複着相同的動作,我又可以夠到小樹了,這表明最困難的一段已經過去,下一段困難小一些,但距離長,是耗費體力最多的時候,也是拼意志,拼毅力的時候。我把車子掛好,趴在陡壁上歇了很長時間,我不能功虧一潰。

再次向上,提車子,掛住,用力拉,下面的小樹被車子壓到一溜。不知到過了多長時間,像一年,不,像一生,我終於把自行車弄到了坡頂。

我渾身的力氣已經用盡,完全成了一個泥人,可我的臉在笑,我的心在笑。我從來不知到自己能有這麼大的毅力,這麼頑強的意志。我站在坡頂向着天空大喊了兩聲:“哦,呵。”“我勝利了!”喊聲向空曠的四野擴散着,傳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