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人梅散文

小城華燈初上，幾位婦人來到福人超市門前，音樂響起，婦人們翩翩起舞。姓梅的超市老闆隨着音樂也扭動了粗笨的腰肢。一曲終了，他一路小跑，過去換碟，忙得不亦樂乎。

老闆名叫梅福人。

當年，梅老闆呱呱墜地，臉上帶有一塊碩大的黑色胎痣，他的老來得子的父親喜歡得不得了，當然不是喜歡胎痣，而是喜歡兒子。老梅不知道“梅”與“沒”諧音，思來想去，給寶貝兒子起了個“福人”做名字，從此小梅就叫了“沒福人”。“沒福人”名副其實，三歲上死了母親，九歲時死了親爹，只好隨殘疾祖父生活，靠吃百家飯長大，直到參軍入伍。

那天，初到部隊時點名，連長拿着花名冊，叫到名字的喊到，第一個便沒人答應，文書過去一看，原來這個戰士名叫“石光柱”，手寫草字，被連長讀成了“不光彩”，下面一陣鬨笑，當然沒人答“到”。第二個就是“沒福人”，自然又是一陣笑聲，從此這個連隊充滿了歡聲笑語。

梅福人在部隊能吃苦，愛勞動，幫別人洗衣服，爲駐地做好事，很快便入了黨。三年服役期滿，本應退伍，但他死不肯走，只好留隊。一次，一位首長來連隊蹲點，看到梅福人非常勤快，便問指導員：“那個臉上有塊胎痣的戰士叫什麼？”指導員把福人情況說了，首長嘆道：“原來是個沒福之人。”稍作沉吟，首長說，“這樣的戰士，又是孤兒，臉上還有缺陷，回家恐怕連個媳婦也娶不到。人民軍隊嘛，要幫窮人。這樣吧，你們整理個材料，提拔他當司務長吧。”

梅福人就當上了司務長。他很勤快，但不會當官，只會自己埋頭苦幹，不知如何指派別人，久而久之，竟成了“沒人服”的幹部，誰都不服他。人家別的連隊的司務長養得肥頭大耳，而他這司務長越當越瘦，最後竟瘦得皮包骨頭。首長又一次來到連隊，看到梅福人是如此之瘦，大加誇讚，總結經驗說司務長瘦了，可以斷定全連肥了，這樣的幹部應該重用。不久，梅福人當上了副指導員。

副指導員比較輕鬆，只負責連隊的團支部工作。入伍戰士差不多都是團員，也都希望副指導員能推薦自己入黨。梅福人秉公辦事，不徇私情，很受大家尊重，人也逐漸添了點膘。28歲那年，梅副指導員回鄉探親，同時成了親，娶上了媳婦。他知恩圖報，帶上新娘回部隊，要拜訪那位老首長，到了部隊才知道，首長已經轉業回了老家。他悵然若失，一紙報告，要求轉業。正巧部隊幹部正在推行知識化年輕化，提拔需要文憑，梅福人一樣不佔，正好符合轉業條件。

到了地方，梅福人被安排去了一個地方黨組織，任副書記。梅福人兢兢業業，一心想再創佳績。但事與願違，清貧的機關黨委無論如何也幹不出成績，加上梅書記不會變通，不會利用手中的'黨票換鈔票，他感到自己簡直就是一個無事人，想去向領導彙報一次工作都不給安排。後來，他把希望寄託在兒子身上，但兒子不爭氣，不“吃書”，高考名落孫山，每天在家鬼混。而且禍不單行，一直身體不錯的老妻，偶染風寒，便一病不起，撒手西去。風霜雪雨，梅福人漸顯老態。他開始發牢騷，易怒愛罵娘。他從心底裏怨恨他的父親給他起這樣一個名字，眼看人家都發財了，都小康了，自己一無所有，真是一個“沒福人”。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好象還沒有認真幹一場，便被組織上要求退居二線了。退下來的自己一無所長，能幹什麼呢？混吃等死吧。“唉！共產黨嫌老，閻王爺嫌小。”從此，梅福人經常站在路邊望向遠處。

有人問：“梅書記，站這兒幹啥呢？”

“等”，他答。

“等什麼？”

“等死......”

但梅福人沒有等到死。幾個月後，他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和兒子一起開了一個小小超市，起名“福人超市”，因爲地點不錯，效益很好，時間不長，就有了可觀的收入。第二年兒子買了汽車，出去跑起運輸，超市完全交給老梅打理。老梅人手不夠，出了個告示，招女服務員，居然應者雲集，老梅認真挑選，人笑說你選老婆哪！老梅說，我當初選老婆也沒有這麼嚴格。最後選中的一個，半年過後還真的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

現在的老梅越活越年輕了，不久前抱上了孫子，每天樂得屁顛屁顛的，呵呵地合不上個嘴。爲了生意吸引人氣，他在門前擺上了音箱，一到傍晚，播放舞曲，前後左右的娘們被他引了來，扭起屁股跳起舞，其他的男人只是遠遠看着，並不來跳，只有老梅這個老男人在女人叢中如魚得水，興奮得滿臉通紅，讓人再也看不到那個黑黑的胎痣。

有人罵他，“沒福人”居然成了有福人，財也發了，小老婆也娶了，每月共產黨還要給他兩三千，還有那麼多娘們每天晚上上門來爲他跳舞，真是豔福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