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同情的隨筆散文

在我住的小區裏，有一對老夫婦，他們租住在一個車庫裏，以收廢品爲生。

因爲賣了幾次廢品給他們，於是彼此之間熟悉起來。通過交談，知道老大爺姓張，和老伴兒來自安徽農村，膝下有三個兒子，老大和老二都結婚了，他們前幾年就領着老婆孩子在煙臺收廢品；老三還沒結婚，也沒有對象，所以攢錢再給小兒子取個媳婦，就成了老兩口現在的最高奮鬥目標，唉，可憐天下父母心。聽老大他們說在這邊收廢品的收入還不錯，所以老兩口一商量便把家裏的農活撂下，領着老三也過來收廢品了，老三現在自己在另一個居民小區裏收廢品。兩位老人的生活是很清苦的，租住的車庫冬天冷，夏天熱，而且蚊蟲肆虐，簡直讓人無法忍受；爲了省錢，他們經常吃別人扔掉的過期的食品，往往一碗自來水，兩個饅頭便算是一頓飯。但爲了兒子，再苦再累，老兩口也認了，臉上總是掛着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幸福的微笑。老張頭的頭髮和牙齒全掉光了，鬍子花白，他老伴兒的背也駝得厲害，我原以爲他們有70多歲了，其實他們連60歲都不到。

每天下班回家，經過他們住的車庫，經常可以看到老張頭的老伴兒拿着一根粗鐵絲作成的鉤子，在附近的垃圾桶裏找尋着可以賣錢的東西，老張頭則騎着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在小區裏穿梭，忙着挨家挨戶收廢品。每次見面，我們都彼此打個招呼，相視一笑，我覺得兩位老人非常不容易，很值得同情。特別是老張頭那憨憨的笑容，看了真令人有種心酸的感覺。也許小區裏的居民都有同感，所以都把廢品賣給了他們老兩口，所以他們的生意還不錯。

可是有一天發生的事情使我始料不及，有一些驚訝。

那天下班回家經過小區裏的一家超市，看見超市的'老闆正在和收廢品的老張頭髮生爭執，因爲我和超市的老闆比較熟，又抱着一種同情弱者的心態，所以就走上前去，想替他們調停一下。實際上主要是想勸超市的老闆，不管發生什麼事，別太難爲收廢品的老人。可是，等我聽完了老闆對老張頭的“訓斥”，我怎麼也張不開口了。

超市老闆滿臉怒容，看來的確很生氣：“你這個老張頭，有你這樣收廢品的嗎？我這些舊紙箱子明明有13斤，我早上剛過的稱，你卻只稱了10斤，也差太大了吧。前幾次你來收的時候就跟我玩秤桿子，但我覺得你挺不容易，差個一斤半斤的就不和你計較了，可是你越來越不象話，這稱越來越離譜。你竟然能差上3斤。在外面人家收的都是4毛6分錢一斤，而你一斤只給我們3毛5分錢。一堆廢品值不了幾個錢，但它不只是錢的事兒。你把我們都當成傻瓜了吧。我也是買賣人，可我做買賣從來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最恨別人耍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非得把廢品賣給你不行啊。要不是看你這麼大年紀，又離鄉背井的出門在外，我今天非教訓你一下不可。太過分了。以後，你別想從我店裏收走一張紙！”

老張頭一句話也沒說，似乎也不打算說什麼。看見了我，還是對着我憨憨地笑，但我卻不自覺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因爲我感覺到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從他的眼神中閃過。

再後來發生的事情，不僅使我感到驚訝，簡直是目瞪口呆了。

那是一個天氣晴朗的星期天的早晨，我領着兒子在小區的廣場上玩。忽然小區的大門口傳來了吵鬧聲，出於好奇，我便走了過去。走到近前才發現，原來是收廢品的老張頭正跟一位年輕人激烈對峙，而那位年輕人好象也是收廢品的，因爲他也騎着一輛破舊的三輪車，而且車上裝着幾個易拉罐和破紙箱子。老張頭看起來怒不可遏，拼命地把年輕人從車上拽下來，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把年輕人往小區外面攆。年輕人則一邊掙扎，一邊抗議：“憑什麼不讓我在這裏收，憑什麼——”老張頭象一頭瘋狂的獅子，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猙獰面目：“就不准你在這裏收，快走！就是不準！”最後還是年輕人屈服了，騎着自己的破三輪車灰溜溜地走了。我想，年輕人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只不過是想在這裏收點廢品，卻招來一位老人如此強烈的反應。

這時老張頭看見了我，又衝我憨憨地笑，可是我怎麼也笑不出來。

後來我才聽人說，原來老張頭和小區的物業管理處簽了一份合同。合同規定，老張頭每年向小區物業管理處交一定數量的“管理費”，然後物業管理處就只讓老張頭自己在小區裏收廢品。我全明白了，難怪那天超市老闆會那麼生氣，怒斥老張頭搞“獨霸行”。一時間我無法描述心中的感覺，只是有若干詞彙在腦海裏翻騰：貧窮，奮鬥，勾結，壟斷，欺騙，冷漠，無情，虛僞等等。我更是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魯迅，想到了魯迅筆下的阿Q。因爲小D搶了自己做短工的活計，阿Q竟然對出身同樣悲慘的小D大打出手。

每天下班仍舊可以看見老張頭憨憨的笑，只是我再也沒有把廢品賣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