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夢-經典散文欣賞

他一個人靜靜地靠在車窗，模糊了模樣。路後方甩不掉的憂傷牽着夕陽，道旁，樹葉作響，像是耳邊的責罵，多麼諷刺的誇張。

墜入海平面的太陽註定冰涼。

沒有了殘照，餘熱無處躲藏，氣溫驟降，雲層也已病入膏肓。他本漫無目的地望着窗外，海浪肆虐拍打着的漁船令他注目相望，煩意漸起，他的思緒被繮繩捆綁在船上飄蕩，雜亂無章。

記憶襲捲着曾經的曾經。某年他漫步於海邊，拾着貝殼，他不曉得有人和自己一樣無趣，他們的手相遇在同一貝殼上，彷彿月老的紅線拉近了彼此雙方。女孩的臉紅得像夕陽，但是夕陽愛着海，羞澀的臉，天空不再蔚藍。他與她的相見變得不那麼偶然，相別卻是永遠。夜晚，約定的地點女孩遲遲未來，海灘上僅留下一行字和他的身影陪着潮水徘徊，“你不會孤單”……

不知幾經起伏的心終將擱淺，停泊靠岸，若不是遠方點起的闌珊燈火，夜早以至天明。

遺落的貝殼依偎着沙灘，淚哭成了海，想象它那可悲的主人囚禁在車廂中發呆。明天，仍會有人將它的手牽起。他，這片海值不值得守候？晚安。

無夢不眠。痛，僅是現實的產物，也不會因他的仁慈眷帶入夢。一把相思如刃，刺透淺夢窺探：漂浮水面的樹，葉卻分秒鐘搖向上空，枝幹靠近孤獨，這最後一片葉卻沉入海的深處……拉下了帷幕。

夜盡。

甦醒的眼瞄着熟悉的世界，一層玻璃隔絕，剎那遙遠了一切。枕在頭下的日記有太多話想說，掉落幾頁，文字青澀的黏着紙張詮釋褶皺的`過往，捨不得拾起，就讓它們靜靜地躺在車內。面對晨光，他弱弱的笑了，嘴角是那樣牽強。視線折向天邊，那畫家淺描般的線沒有終點，悲慘環繞着世界，一遍，一圈，一年。

是淺夢的真實？是你我的幻覺？他明確，絕。

喧譁驚醒了伏在寫字檯上的他，相框代替了車窗，日記是課本的僞裝，唯左手中緊握的貝殼不改舊樣，這是他們分手前的回憶，抓得牢牢不放。內心深處的絕望無處宣泄，相框的破碎平靜了他和海平面，顫抖地在課本某頁寫下“裝進相框的相片，可望而不可及，你我之間存在的只是若即若‘璃’，碎了一地，我愛你，僅此而已。”他鬆開了雙手，釋懷了所有。欣然地走進浴室這最狹小的空間，平躺在浴缸內被一滴一滴水覆蓋，彷彿水龍頭對他說的永別。每一年，一天，一瞬間……再沒有什麼惹得他思念，割斷了生命線，紅充斥着整個房間，他的臉浸入水面依稀可見燈光的刺眼。“……海的諾言一點一點卻走向長眠，寧靜前夜老人守候着他的心願，海的對面，你我兩個世界…….”那首歌縈繞在耳邊，單曲循環。

他閉上了眼，孤單的下沉着，向那深處。

終能一直做着屬於他的淺夢，回到臨海的墳墓。

他和上帝一起哭了，打碎車窗感受着海風的荒涼；漲潮，貝殼匿跡在人羣之中；躺在車內的那幾頁被淚水打溼，字跡些不清晰，“……僅此而已”。

窗外雨絲絲滑落，海風寂靜拂過，沉重的心伴隨着地平線漸漸墮落。

絕，淺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