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猶憶故鄉麻短文散文

猶憶故鄉麻短文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42W 次

麻,在故鄉是一種常見的草本植物,小山村家家戶戶都種植得有,不用施肥,不用除草,喜陰,種植在背陰小山溝的地裏最好,只需種植上小小的一塊,因麻長得很快,砍了又長,長了又砍,一年可以砍上幾茬。在缺衣少食的年代,這麻曾帶給我許多的美好和感動,溫暖與幸福。

猶憶故鄉麻短文散文

故鄉俗語說“四月八,砍長麻”,到了農曆的四月初,麻已長成,家家戶戶麻地裏的麻長得密密叢叢,茂茂盛盛。一根根麻無名指般大小,一人多高,甚至高過人頭,筆直挺立,絕無旁枝;一片片麻葉,手掌般大,緊貼着麻幹,片片向上,迎着初夏溫和的陽光,一陣陣風過,一面泛出青色,一面泛出銀白,在風中翻舞,昭示着自己成熟的暢快和得意。記得每次砍麻我都是與父親和母親一起去的。父親用柴刀將一根根麻從根部砍下,麻中間是空的,且很脆,手起刀落一下可以砍斷很多根,發出“噗噗噗噗”的聲音讓人看去很是爽快。一根根麻砍倒在地,用刀剔下一片片麻葉,母親把稍嫩一點的麻葉放進背篼,帶回家用作豬菜,老的麻葉就一片片讓它覆蓋在麻地裏,是最好的肥料。父親把一根根麻捆成一捆,用肩就扛回了家。

這麻扛回了家,就得馬上開始破麻和脫麻,這些活在故鄉都是女人乾的。一家或幾家把一捆捆麻放在院壩裏,或放在自家的階沿坎上,給它澆上水,這樣破麻的時候容易些。先要準備一個木質的大腳盆,裏面裝上水,放在旁邊,還需準備一頭削尖的半截筷子和剮麻的刀。麻外面的一層皮呈深綠色,摸上去不順滑,有些阻手,但不算堅韌,所以很容易劃破。只見母親或鄰居嬸嬸、嫂嫂們搬上一根凳子在院壩裏,階沿坎上坐着,一手拿一根麻,一手拿削尖的筷子,用削尖的筷子輕輕用力向麻桿插去,而後迅速的划向麻桿的另一頭,只聽得長長的“嘶”的一聲,麻的一邊便被劃破了。折斷麻桿根部的一頭,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把麻的皮與麻內的稈剝離開來,一匹一匹或長或短的皮就整齊的放在裝有水的腳盆裏,麻稈就順手丟在院壩上,待到曬乾了可以做柴火。母親她們一邊談笑,一邊破麻、脫麻,小孩子是最愛湊熱鬧的,蹲在大人身邊看大人們破麻、脫麻,或一個個拿一根剝離皮的麻稈打鬧,小小的院落歡聲笑語。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母親她們的劃麻的的動作和破麻的聲音,動作既那樣的嫺熟,瀟灑,“嘶嘶” 的劃麻聲此起彼伏,又是那樣的悅耳、動聽,她們似乎不是在破麻,而像是一個個技藝高超的音樂家在彈奏優美的樂曲……

一匹一匹的麻在腳盆裏泡上不久,變得酥軟了,母親她們用麻刀剮去麻外深綠色的皮,一綹一綹淺黃的麻線便被剝離出來,再曬上幾天,曬乾後,就成了一絲一絲的麻線。在缺衣少吃的年代,這一根根的麻線,就成了每家每戶的寶貝。可用它織成麻布縫製衣服和麻帳,可用它搓成細細的底索(麻繩)用於打鞋底,那時“湖南客”(湖南商人)還經常到村子和鎮上來收購麻線,用它做麻布口袋。從我記事起,村子裏已沒有人織麻布做衣裳和織麻布帳子了,倒是湖南客還經常來村子裏收購麻線。

“一籠帳子九斤麻”,說的是織一籠帳子要用上很多的麻線,更要花費很長的時間,非常麻煩。我家也有一籠麻布做的帳子,聽母親說是她跟外婆一起花了幾年的心血用織成的,是她的陪嫁物。母親跟父親結婚那年是1966年,那時兩家都窮,又值“破四舊,立四新”運動,母親的陪嫁物就是幾牀被條、一些衣物和這一籠帳子,母親出嫁那天,沒有車,也沒有轎子,是母親的堂姐伴送她走了十來裏山路到的父親家,當時父親家就去了兩個哥哥用籮筐就把這些所謂的嫁妝挑回了家。這籠麻帳伴着我和姐姐們的出生,成長,風風雨雨,縫縫補補,從雪白到發黃,從細密到稀疏,掛了30多年。1997年我師範畢業教書的那一年,父親母親才戀戀不捨得把它換成新的蚊帳。

“涼快悠悠好祺(搓)麻”, 小時候在故鄉常聽到鄉親們這樣說,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以爲是天氣涼爽時鄉親們發出舒服的感嘆,其實不是。而是到了秋天,天氣變得涼爽起來,搓底索的部位手與大腿不會有汗,便是搓底索的最好的時候。午後,做完農活的母親就坐在院子的小巷搓底索(麻繩)。一把一把的麻線放在地上,而後綰起褲腿至膝蓋以上的大腿處,一隻手擰住兩綹麻線在大腿上用手掌那麼輕輕的來回一搓,如此反覆,麻線便被搓成了一根根底索。在農村這勞動也是有凝聚力的,只一會鄰居的'大媽,嫂嫂就聚了過來,沒有招呼,沒有寒暄,一個個就捲起褲腿,幫着搓底索。她們一邊搓麻,一邊談笑,是那樣的隨意、自然,又是那樣的輕鬆、閒適。此時午後陽光透過枝繁葉茂的大樹,在院子裏灑下斑駁的樹影,樹上小鳥飛了又來嘰嘰喳喳,微風不時拂過小巷,屋檐上的天空碧藍碧藍的……

這一根根底索搓好了,把它結成一籠一籠,然後放進一個倒有水和桐殼灰的大鍋裏煮,煮上一段時間後,撈起來裝進水桶裏。母親就挑着它到村外的小河去漂洗,而後用棒槌在洗衣石上使勁的不停的捶,反覆的漂洗和捶打,這一根根淺黃淺黃的底索漸漸變白了,再把它在陽光下曬乾,底索變得潔白而柔順。

進入了冬天,故鄉的農活少了,母親就開始爲我們幾姊妹打鞋底做布鞋了。無論白天還是夜晚,只要是有時間,無論是在哪裏母親都是手拿着針線忙着打鞋底,這也是沒辦法,到了過年,幾姊妹就得穿上新的布鞋啊,再說那時哪裏有錢去鎮上買鞋穿呢?再則在故鄉小孩子如果沒穿上新鞋過年那是要被其他小孩子奚落和嘲笑的。母親就這樣一錐子一錐子深深的扎進鞋底,又一根根底索一根底索的穿下拉上….有時過年將近,爲了趕工母親常常熬夜打鞋底,早上起來又紅着眼睛去做活。

歲月就這樣圍着一年一年的有關麻事靜靜流淌,母親漸漸的老了,我們也慢慢的長大,缺衣少吃的年代也終於過去。1998年去了省城讀大學,20XX年大學畢業,調進了小城教書,幾個姐姐也都一個個嫁到了外地,每次回家我看到父親和母親依然做着跟麻有關的事情,只是再不像過去把它當做是一種負擔和責任。20XX年有一天我從小城回家看他們,父親母親居然都臥病在牀,他們卻一直瞞着不告訴我們幾姊妹,看到他們憔悴的面容和虛弱的身體,我感到一陣陣的心酸和心痛。我把他們安排住進了鎮上的醫院,並打電話把姐姐他們叫回了家。20XX年在我和姐姐她們再三的勸說下,父親和母親終於同意進城。他們捨不得家裏的東西,大包小包足足裝了兩大板車,其中就有那一小捆一小捆的淺黃淺黃的麻線,還有那一籠一籠雪白雪白的底索。

如今父親母親和我們在城裏生活,每到與麻有關的季節,他們都會說着跟麻有關俗語。“四月八砍長麻”“涼快悠悠好祺麻”.眼中流露出對麻的回憶和留戀,而對於我那有關故鄉麻的往事也歷歷在目,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