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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2500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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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中國的北方多的是寒冷和荒蕪。成片的白雪裹着呼呼作響的朔風,瘋狂地掃蕩着每片黃土、每片人羣、甚至冬眠的蛇。冰凍的日子裏,樹林消失了,綠色的草也枯萎了,剩下的饅頭樣的荒山座座相連,頂着禿禿的衰草,在整個冬季留給人的只有荒涼和孤寂。淡淡的雲陰沉沉的像中國古畫洇了色的格調。世界沉默了,了無聲息,讓人感到難言的壓抑,總想破喉大喊,驚動這沉睡的大地。

冬日2500字散文

盼望着,春天還遠。只能在這冬天裏盼望着,盼着一個豔陽高照,無風無冰的好天氣。清晨五六點,是冬日一天中最單調的時候,大地安靜地沉沒在黑色的絨線裏,自然界的蟲鳴或植物生長的聲音也被封凍了。座座土丘首尾相連,孤零零地向前方延伸、奔騰。山上沒有了燈光,證明在這偌大的山裏似乎沒有開礦的主或散亂的居民。山間的空氣很清冷,飄着淡淡的夢幻樣的霧,霧氣凝結的水氣吸進肺裏,會凍傷人的。地上沒有聲息,仰望天空,或許幾顆遙遠的星星在亮着微光,但在整個黑色的底板上顯得更加渺小,更加弱不禁風,給人憐惜的感覺。

在這個幾近孤獨的夜晚,整夜整夜都是如此了無聲息,沒有什麼可眷戀的,那麼讓我們推着時間的車輪快速行進,就像宙斯駕着他那九匹馬拉的戰車呼嘯而過的天際。在這黑的透頂的夜晚,人難免會發脾氣“讓這該死的夜晚見鬼去吧,如果天再不亮,我就要永遠埋在這溫暖的窩裏到死都不出來”,旁邊二十多歲的陳巖憤憤地咒罵着。“沒事的,黑到極致就有亮光了,中國畫的古墨黑成一塊都會泛出亮亮的色澤,煤炭裏也有閃亮的元素。黑夜都過去了,黎明還會遠嗎?”我在給他打氣,其實對這鬼天氣我心裏也沒底。

冰凍的荒野裏,只有我們躲在車裏瑟瑟發抖。黑色的夜裏似乎變化着,似乎又沒有變化,讓人難以察覺。眼前的公路還是一水的黑,只能看到近處幾個鬼眼樣的反光點。黑色的山剪影一樣,黑黢黢的。山風拍打着枯木、衰草劃過一個個山頭和山間的我們,嗖嗖地發着聲響,怪嚇人的。黑色的夜晚似乎被打碎了,零散的墨塊的縫隙裏透着不可捉摸的顏色——雖然也是黑——但不那麼凝重了,像飽含濃黑的毛筆蘸在水中拉出的絲線。太陽沒有出現,這時候想太陽還太遠。只能靜靜地等着,玄想那赤色的金盤盛開在天空的樣子。水加多了,墨色越來越稀,壓着眼瞼盲人樣的黑逐漸褪去了厚重的莊嚴,發出些許靛藍色的幽深。這時的夜更像幽遠的海,海在夜晚卻是熱鬧的,浪一層推着一層,衝到沙灘上。我靜坐在日照的防波堤上,聞着刺鼻的魚腥味,像迎接新生兒一樣迎接着中國東方最早的日出。不知何時,四周充滿了藏藍色的迷離,半透明狀,能看到山的輪廓,那是許多照片中的一張。遠山罩着白色,在深藍色的色彩裏通透、飄逸,好像活在夢境中。那是我在西藏途中迷人景色中的一張。

山槐樹那纖細、誇張的影子凝聚在山頭,讓我想起張愛玲那句冬天的樹木稀薄、發灰像陰鬱的雲。藏藍色衍生出深藍再到淡藍。原本了無聲息的山間也聽到了響動,誰家的婦人拉開沉重的木門、倒掉夜壺;誰家的嬰兒夢魘般發出幾聲哭喊;山間農家的狗或雞間或發出明亮的叫聲,這一切都籠罩在藍色的霧靄裏。瞬間,大地又回到了原初。這是騷動嗎?這是黎明前的徵兆嗎?睡在厚厚、暖和的窩子。凜冽的寒風發着哨聲拍打着車門穿透我的身體,身邊枯黃的芨芨草不停地打顫,好像在詛咒這自然界的不公。公路在眼前延伸,轉彎處,不經意被山遮擋,又突兀地再另一邊閃現,始終守護着貧瘠、荒涼的遠山,好如西天之上牛郎對織女的守望。山俊朗了,埋在山間陰霾裏的村莊在雞鳴狗吠的叫聲裏也甦醒了。叫聲先是疏疏的,時斷時續,然後漫連成一片,左鄰右舍的雞犬之聲引發了更多的熱鬧:嬰兒的哭喊、俊媳婦催促孩子起牀的叫罵、推開木門的嘎嘎聲、大掃把掃地的沙沙聲彙集着猶如一口沸騰的大鍋,咕咕地冒着氣泡和熱氣。山間的霧和莊裏人家嫋嫋的輕煙媾和着,發出誘人的.清香。天氣也俊了,雖然冷,但能看清楚樹木、草和人了。公路上時或會閃現開着大燈、刺目而過的轎車或卡車。

大地甦醒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太陽,那個讓人記憶猶新的人啊!躲在東山後羞答答的不敢示人,卻依然光彩照人,耀的山頂暖暖的。晨起的太陽發紅、發黃,是橙黃色那種。光線很柔和,不刺眼,在冬日的天空裏反而顯得有點冷。

冬天的陽光綻開了笑臉,暖暖的,是很不容易才盼望來的。難得一個豔陽天,勤快的小媳婦把自家的被褥都掂了出來,掛在細細的鐵絲上,拍打着散發出嗆人的灰塵。飛塵在陽光的照射下游弋着、漫散着,無拘無束地遊蕩。打眼望去,院子裏或紅、或藍、或黑、或綠的懸成一張網,網眼裏卷着農家辛勤耕作,春種秋實的生活。這讓我想起在藏族居住的地區,崎嶇的山路、冒雪的山頂、蒼茫的原野、高曠的雪域上隨處可見用繩線懸起的一張張經幡,那衆多的色彩豔麗的經幡在雪域高原寒風的鼓動下,隨風輕舞。聽手拿轉經筒的老嬤嬤說每一次隨風輕揚都會送來一次祝福,是雪域之神對你的恩賜。聽着噼裏啪啦的拍打聲,陽光暖暖的,曬在身上很舒服。

農家院落蝸居在山間,不經意地擺放着,似乎少卻了人的謀劃,是自然天成的作品。院落大都前庭後院,中間是廂房和主房,左右泛着墨綠灰色的瓦頂一準向中間聚攏,聚水,聚財。天井有通向地窖的出水口,這是北地旱塬上人家的飲水之源。北地,黃土高原常年乾旱,水窖的好壞就成了顯擺富裕和身份的標誌,擁有了青磚黑瓦的大瓦房和修葺整潔的大水窖準能娶上一個十里八鄉的俏媳婦。窮點的人家則是土夯的牆,瓦房也顯得簡陋。但這並不妨礙自然的恩賜,它贈給每個人的一天都是二十四小時、春夏秋冬、日夜寒暑輪迴交替。這時,郭家鎮的王金忠老漢正裹着厚重、臃實的大黑棉襖,罩着頂羊肚白頭巾圪蹴在自家牆根下,眯着眼,咂巴着嘴,兩手插在寬大的袖筒裏曬着太陽。陽光曬得人暖暖的,很愜意,很慵懶,挪都懶得挪。周邊年近七旬的老漢有裹着羊皮襖,捉跳蚤的,攥在手上,指甲一擠,發出“啪啪”炒豆子的脆響;有叼着旱菸袋,一口一口吞雲吐霧的;有什麼也不幹,愣神的;還有……

暖陽曬得人發睏,昏昏欲睡。在這個冬日的暖陽裏,我常常會漫散到荒僻的山間,看着曬得暖暖的發黃的枯草,以及枯草下發黃髮乾的土地。躺在柔軟的草甸上,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那就眯着吧,任你胡思亂想,遙想塞外關隘的羌笛和歸人、遙想飛機上雲海的變幻莫測、遙想久遠的故鄉和那熱土上熟悉的山、水、草和親人。眯着眼,眼皮上跳動着溫暖的色彩。風吹過,大地也似乎動了起來。風的呼吸、大地的脈動隨着我心臟的節奏起伏、動盪。我彷彿回到了母親溫暖的體內,靜聽那怦怦作響,強有力的節奏。陽光撒在身上,從頭到腳像被輕輕地撫摸,舒坦極了。陽光在身上溜達,就連身邊的枯草也伸展柔弱的小莖享受着難得的溫暖。冰凍的土壤漸漸融化,原本的堅強溼溼的夾着小冰晶亮亮的眼神,土壤上的草樹以及一切的生物都在盡力伸展着享受着難得的溫暖。陽光在枝頭逗留,落下一地碎玻璃樣的光影,影子的邊沿也延伸到驕陽裏。旁邊不遠的湖水映着陽光,反射出一束束刺目的亮色,閃爍着如金子。冰封的河面上粘着未溶化的白雪,反射着好像那是阿拉丁神燈放射出的色彩。湖面上,優雅的高貴的獨一無二的世界上最驕傲的天使——白天鵝——昂首向天,發出明亮遼遠的鳴叫。她慵懶卻不失高貴,緩緩地撥動着倒映在白雲、藍天下發藍的湖水,猶如在彈奏柴可夫斯基美麗的《天鵝湖》。周遭的野鴨不失寂寞地嘎嘎的恬噪着,一頭紮在水裏,肥大的屁股朝天抖動,層層漣漪不着痕跡像同心圓慢慢散開。暖暖的陽光在水紋中動盪、散佚,那水也成了狀如絲物的光滑,發着美麗的橄欖油的柔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