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的散文

有一本書裏，把男女之間的戀愛階段分爲五期：吸引期、不確定期、排他期、親密期、訂婚。

最初的交往，屬於吸引期。但這個時候並不等於就是確定，隨着缺點的逐漸暴露，會有猶豫和彷徨。

我已經提前進入了不確定期。看到一些存在着的問題。

選擇一個人，就等於選擇了他的生活，他的家庭，他的人際關係，他的過往與未來。這些道理我明白。但是我剛剛意識到，選擇了磊，就等於讓他的生活滲透到我的生活裏。直到融合成全新的、令我陌生的生活。

他開飯店，經常營業到深夜。因爲睡眠不足，眼睛下面開始有眼袋。知道這樣下去，他會變老。雖然他在我心目中，仍舊是那個初見之下，對我微微一笑的溫和乾淨男子。

我已經漸漸知道，在忙碌的時候，他會急躁，脾氣上來的時候，他不再是彬彬有禮的紳士，就是一頭隨時會發作的獅子。

某天晚上，他的店裏客如潮水，蜂涌而至。我自然也會跟着幫忙。我發現自己完全不適應這樣的事情，已經十幾年沒有勞動過。倒是還不累，只是不喜歡那樣的緊張與壓力，還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怕他會不滿意。

覺得飯店的一切，完全暴露我的弱項。我不是手腳麻利的人，更不擅長應酬與服務。

不太明白，爲什麼磊不找一個利落能幹的女朋友，而是選擇了我這樣看上去柔弱而依賴的人。我習慣看着異性爲我做很多事，比如站在他身後，看他爲我做上一餐。再懷着感激和甜蜜的心情，把它們吃掉。我適應一些小情小調，風花雪月。比如，第二天漫天飄雪，一朵朵細小的雪花，用輕音樂的節奏灑落，額外美麗。然而這些我還不能向磊訴說。我不能向他形容雪是多少曼妙。因爲他的心思都在生意上。他現在最大的願望，是能好好睡一覺。

我不喜歡飯店那種侷限的空間。所有與飲食有關的細節。平時下了班，只是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現在不免懷念那時的空間與自由。朋友找我喝酒，也沒有時間去。畢竟我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陪磊，用大部分的時間來相處，來觀察兩個人是否契合。

在浪漫的雪天，我請了假去辦一些迫在眉睫的事。衛生局打電話來，讓我取回送去審查的證書。發覺自己好久沒有這樣輕鬆的呼吸。兩個人一起走過街市，和一個人是不同的。那時有很多注意力，在對方身上。不會這樣體會天地與自然。

看着初落的雪，心裏有些憂鬱。

被好友問及，不是沒有抱怨的。不是沒有猶豫。

另一個朋友問我，是否可以考慮與他在一起。被我拒絕後，他又問：“那我等你啊。”

可是我沒有儲存備胎的習慣。也不覺得自己有魅力到可以令一個條件優裕的人，一直等下去。更何況，我沒打算與磊分開，也不想準備與他分開的任何可能性。

我喜歡他，儘管我不喜歡他的生活。雖然這樣下去，他的生活，早晚會成爲我生活中的重要部分。

如果換成另外的人，我早就象兔子一樣飛快撤退了。

然而傍晚去看他的時候，發現磊正在煮餃子。原來在我彷徨不定的這一個下午，他卻犧牲了休息時間，一直在和後廚的師傅包餃子。是節日，但店裏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繁忙，我沒有期望過他準備什麼，覺得他那樣忙，就算他什麼都不做，我也根本不會挑理的。

他：“但是我不能讓我老婆過小年的時候不吃餃子。”

他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異常美味。

本來我是不愛吃的，因爲太多餃子都油膩，一咬開，我都習慣把裏面的湯汁倒出來。磊做餃子餡的時候，象平時他爲我做別的飯時，考慮到了這一點，總是做到清爽不膩。所以我纔會覺得如此可口。

一邊吃，一邊深覺慚愧。習慣了異性爲我付出，而自己纔剛剛爲他做了一點事，就這樣抱怨。

我終於明白他爲何選擇我，而沒有選擇那些主動靠近他的女人。因爲他要找的是伴侶，不是服務員。其實他沒打算讓我去做什麼的，在我想要做點什麼時，他常常攔着。

朋友小喆說：“姐，也就是他忍你，要我看到你那些毛病，早就離開你了。”

他是通常實話實說的人，也實話實說的告訴我，差不多相同的觀點。他發現，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看到她的優點，也覺得是缺點。而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看到她的缺點，居然也沒有生氣，只是心急，但願意去適應她。

原來，也就是他尚認可我。如果換了別人，沒準他也象兔子一樣飛快撤退了。

磊給我上的一課，是他用行動，告訴了我，怎樣關心一個人。總是體現在點點滴滴裏。

有一次他覺得一個朋友長得難看：“她就是有幾百萬，我也不想要，太醜了。”

其實沒有那樣醜，就是一般人。我也沒覺得自己比她強多少。或許是各花入各眼，每個人喜歡的類型都不一樣，審美都各不相同。但聽他這樣一講，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這麼說，你覺得我還過得去？但沒聽你講過啊。你只是說，我的頭髮不夠長，皮膚需要經常保養，牙齒應該去做烤瓷……”

他覺得這些不需要講出來。行動能說明一切。

其實我對於如何與他相處，還是沒有多少信心。我缺乏自信，總是擔心不能勝任某些角色。儘管知道他會在前面指導我，引領我。他對我的要求特別的低。比如他愛乾淨，看到我進了屋子，在掛衣服，就很滿足：“還知道把外套用衣服掛掛起來。”

單身太久，會在有男朋友的時候不適應。不習慣多出來的那部分內容，覺得失去自我，覺得自己的一部分空間，被剝奪。我需要起早或貪晚，寫稿子。需要擠出時間來，整理房間。朋友要來看我，基本上來他的店裏吃飯。

蛻變總是伴隨着一定的痛苦，改變需要過程與時間。我還是希望，自己可以進化成一個能夠給他溫暖和安慰的愛人，而不是一味索取、自私而不自知、永遠長不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