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言散文

眼瞅着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人，這個世界上最疼愛自己的人，一天天的在變老，心裏隱隱得痛，恨不能拿根粗碩無比的繩子，將光陰飛逝的翅膀死死的捆綁住，讓它就此停滯不前。讓這個世界上最最疼愛我的雙親那怕就是現在這般模樣：白髮蒼蒼，皺紋縱橫，而永遠溫和慈祥。“我的兩顆牙齒光榮下崗啦”。在一個夏日的傍晚，父親對我和母親故作輕鬆地調侃道。母親長嘆一聲，說：這人老了，就像機器零件老化一樣，哪兒磨損的厲害，那就先罷工。然而我只覺得心裏猛地一緊，我多麼希望我慈愛的父親永遠牙齒齊整，身體安康啊！然而，時光荏苒，歲月無情，他現在真的在慢慢變老。

當了一輩子行政幹部，不苟言笑，嚴肅至極的老父親現在變得像我母親一樣愛嘮叨了。尤其我們出門做事時，一旦讓他得知，他總是要千叮嚀，萬囑咐，彷彿我們還是小孩子似的，其實我們都已不小了呵。我這個他最小的孩子也已三十多歲。每每此時，我一面感念父愛的細膩，一面又不無傷感，我愛的人正在變老。我是他最愛的小棉襖，可是我也是他最不省心的一個孩子。

高二時，我很叛逆，和班上幾個不愛學習的同學整天混在一起，一如脫繮的野馬，狂放不羈，成績一落千丈，一塌糊塗。母親實在拿我沒辦法，把我的種種劣跡告訴了父親。父親知道後，氣得臉色鐵青，舉起巴掌要打我，我卻高昂起頭一副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樣子，父親的手在半空中定了格，他頹然的坐在了地上，長嘆一聲：死丫頭，有你想起來的時候.....他深深的知道以我當時的學習情況，考上大學如同紙上談兵，於是，父親放棄了廠內舒適的辦公室生活，隨地質隊在偏遠的野外拼命的賺錢，希望能攢夠我上技校的錢，只是他當時並沒有告訴過我這些，而我卻不止一次的在母親面前埋怨他太狠心，把所有的農活拋給我和母親兩個小女人他是何居心？

後來我有幸進了學校，教書了，他心裏稍作安慰，時常鼓勵我好好工作，努力上進。記得我在教育學院進修那年，我已不小了，往返西安完全不成什麼問題，然而他每次非得親自送我到學校。途中，我們父女兩人一路無語，我甚至嫌他太過小心，皮膚太黑，穿的太土氣，一看就像個農民。故意不和他說話，但當過馬路時，面對川流不息的車輛，父親神情專注，他用厚實的大手固執地牽着我穿越馬路的情景像極了朱自清的背影情節，頓時我的心裏涌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父親一直爲我操心不已，即使我結婚後，他還如此。他總隔三差五的.來我家，有時給我送些蔬菜，有時僅爲看看我和孩子一眼。我餵養孩子時，奶水嚴重不足，小傢伙整夜啼哭，父親和我母親一塊兒陪着我娘倆，也整宿不睡，後來，父親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一個下奶的祕方，欣喜若狂，騎了自行車在三十里外的集市上奔波了一天終於找齊了藥方中的所有配藥。他買來雞，魚等讓母親爲我全兌成湯，而一向喜食葷的他卻捨不得吃一口，慈愛的父親命令我多吃，說這樣我才能多生奶，孩子纔會吃飽。

2004年我蓋房時，父親甚至豁了老命，晝夜不停息地奔波在家與工地之間，他的一雙眼睛 由於經常熬夜 佈滿血絲，人明顯的黑了，瘦了。大哥打來電話責怪他，你不要命了，他卻笑着安慰我哥說，沒事的，放心。從拆老房到新房落成，整整持續了一月，他從未在女婿面前有過任何怨言，偶爾，在我面前發發牢騷說幸虧只我一個女兒，不然不知會怎樣呢？

父親今年已68歲了，身體還硬朗，年輕時他不大喜歡種地，年近古稀，他卻十分熱愛土地，他種植着一畝地的蘋果園，一年四季他都在舞弄那些樹，我說你不必太辛苦，他卻說一方面他藉此鍛鍊身體，另外，就是爲了我們兄妹幾個和孩子們有蘋果吃。我勸他，我們能吃多少？可以買的呀，他固執地說，那不一樣的.....他覺得誰家的蘋果都沒有他自己種的香甜。

我是枕着父親的呼嚕聲長大的，他現在還打呼嚕，有時還會出現夢靨，非得及時叫醒他，他的一圈鐵絲網似的頭髮早已花白了，黝黑滄桑的臉上布着零星的老年斑，身材現在也變得低矮了。他年輕時脾氣暴躁，但他現在一點兒脾氣也沒有，小孩子們都喜歡他。真是奇怪，記得我小時侯第一次見到他時，嚇得大哭不已，躲在外婆家的門角，任他拿糖硬往我手裏塞，也無濟於事。而他現在卻一臉的慈祥，更小一點的孩子們都愛讓他抱，我說他現在都能當個人販子，他笑而不語。他愛說老啦，老啦，然後看我一臉的悽然時，便會笑着安慰我說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律，帝王將相都奈何不了的，何況凡人？他很要強，不管農活，還是其它，他從不給我們說，他總說他能行。他很吝嗇，偶爾上街他僅拿二三十元，但我們兄妹幾個買房時，他鼎力資助。

父親就是這樣一個倔老頭，一個把愛深藏心間，而又山一樣巍峨，海一樣情深的平民百姓。面對他即將來臨的古稀之年，我只有在心裏默默地祝願他祝福他健康快樂每一天，同時我會更加努力地工作，腳踏實地的做人，在他的有生之年好好的孝順他。讓他放心，他的小棉襖真的已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