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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時光裏的女孩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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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會一直住在心上的某個角落,不管時光如何流轉;有些事,會一直停留在最初的樣子,不論歲月是否斑駁。

住在時光裏的女孩的散文

--題記

【一】

那天,無意間在網上看到有個作家叫“辮子姐姐”,出於好奇,我搜索了一下這個“辮子姐姐”的照片,想看看這個“辮子姐姐”的辮子究竟有什麼特別。照片中的“辮子姐姐”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子,笑容燦爛,最吸引人的,是垂於耳際的兩條長長的麻花辮。見慣瞭如今大街上顏色各異,造型各異的流行髮型,看到這樣簡單的麻花辮,突然覺得無比的親切。麻花辮,那曾經是我很遙遠的記憶……

腦海中,那個叫做萍的女孩,踏着三月的微風緩緩朝我走過來,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溫暖了我的眼睛。記憶的大門就此打開,我開始想念關於萍的點點滴滴。

【二】

什麼時候認識萍,我已經不記得,應該是很小的時候吧,可能是在我上學前班的時候,可能那時我還沒有開始記事。我只知道,萍是我記憶中第一個好朋友,從小學一直到中學。

萍是個斯文安靜的女孩,有一頭如瀑的長髮,她總是把它們編成一條長長的麻花辮,垂至腰際,走路的時候隨着步伐的節奏搖擺,跳動在髮尾的蝴蝶結,像一個紅色的精靈,靈動而美麗。

那首《小芳》唱大街小巷的時候,班上那幾個男孩子總是課間休息的時間,站在離萍不遠的地方反覆地大聲唱:“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這時,萍的臉就會馬上通紅通紅,將頭轉過來,拿起一本書,背向他們,然後開始大聲地朗讀。

【三】

那時班上有個很調皮的男孩,是萍的外甥,他的媽媽是萍的遠房表姐,於是,他得管萍叫一聲小姨。小時候的我性格很是內向,很少和班上的同學說話,課餘時間也從不和別人玩耍。下課後,別的同學都跑到操場上跳繩、踢毽子、跳皮筋,玩得熱火朝天,只有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教室裏,手捧着一本書,看着故事裏人物的悲歡離合。

有一次,我看書正看得入神,冷不丁手中的書被人從背後抽走,轉過身一看,是那個調皮的男生。我讓他還給我,他就是不給,還說要是我再要的話就拿去交給班主任。那是班主任是說過不準看課外書的,一時間我沒有了辦法,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叫住男孩的名字,說:“把書還給人家,不然我告訴表姐,你在學校不聽話。”男孩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將書遞到我的手裏,然後走到萍的面前,用央求的口吻說:“小姨,我知道錯了,你就別告訴我媽了。”看到男孩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忍不住笑出了聲。萍看我笑了,就沒再爲難他。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也許就因爲偶然的一次交集,就走進了彼此的心,從那次以後,萍成了我唯一的好朋友。

【四】

萍的家在我家後面一個村子,小學的時候,從學校到我家要先經過她家,於是放學後,我經常先到她家做完作業,然後再回自己的家。萍的爸爸有祖傳的做麪條手藝,他做的麪條彈性十足,味道又好,所以生意很不錯,到了過年的時候,就更是供不應求。萍的媽媽常年在外面的廠裏上班,收入也還可以,所以萍家很早就蓋起了樓房。那時我很羨慕她,因爲我家的房子很破,一到下雨天就是外面下大雨,屋裏下小雨。我常常想,要是有一天我家也能有一幢這麼寬敞的樓房,該是多麼的幸福。

可是萍並不開心,我去萍家的次數越多,就越是感覺得到。每次在我們做作業的時候,不是她的奶奶叫她去燒飯,就是她的爸爸叫她去收曬在外面的麪條,如果她慢了一點,就會被罵,萍的爸爸和奶奶罵人都很難聽,都是老家人自創的罵女孩子的話,很是不堪入耳,那時我很慶幸自己沒有這樣的奶奶和爸爸。

後來,我就漸漸不去萍的家了。有一天萍問我,爲什麼不去她家做作業了,我說:“我覺得你爸爸和奶奶不歡迎我,我連累你捱罵了。”萍說:“不是因爲你,就算你不去,他們也是這樣的。”我問:“爲什麼?”萍的眼睛裏閃動着淚光:“因爲,我是女孩子。他們只喜歡男孩子。”我纔想起,萍好像有個弟弟,但是真的沒有聽她爸爸或是奶奶罵過她弟弟。我突然覺得萍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幸福,我開始不那麼羨慕萍家的樓房了。

【五】

記憶中和萍做過一件很糗的事,那是初一開學的第一天,我們很早就來到學校。在學校各個角落轉了一圈,對新環境裏的一切都感到很新鮮。走着走着,我說我想上廁所了,後來,我們在學校後門那裏找到了廁所,一時沒有想到廁所是要分男女,直接走進了其中一間。我看到地上有菸頭,對萍說:“不會吧?這裏的.女孩子還會抽菸?”萍說:“只要我們不學壞,不抽就好了。”我點頭:“嗯!我們倆都不學壞!”然後我們相視着笑了。

後來到了下午,萍跑到我的位子上悄悄告訴我,原來早上我們進的是男廁所,我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我再看看萍,她的臉也很紅,不過還好,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放學的路上,我們說起這件事,兩個人一起放聲大笑,引得路上的人都回頭看着我們。那是我認識平萍以來,她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六】

雖然不再去她家,但是每天放學,我們都是一起走,路過她家門口,看着她走進那座漂亮的樓房,我再回自己的家。

放學的路上,剛好是夕陽西下的時候,那時候的天空很藍,雲很白,夕陽照在雲彩上的時候,就像萍那轉過身時微醺的臉龐。走在放學路上的我們,常常一起仰起頭,看着那一片片、一團團火紅的雲彩,夕陽的餘暉照在我們的身上,很美、很美……

我喜歡把把雲的形狀打成各種比喻,比如像盛開的牡丹花、火紅的杜鵑花、潔白的梔子花、低頭吃草的小山羊、奔跑的馬兒……萍總是說我想象力太豐富,我就會說:“有想象纔會有夢想啊,不然生活多沒有意思。”那時候,因爲在學校的繪畫比賽中經常得獎,老師們都說我很有繪畫的天分,所以我的夢裏經常會出現自己成爲畫家的樣子;還有我的作文也是不錯的,老師經常拿我的作文當做範文來讀,所有有時候,我又會做起作家夢;但是有時,我又很想以後長大了當老師,因爲始終覺得,老師是天底下最光輝的職業。

我把自己的這些夢想毫無保留地告訴萍,可是她從沒跟我說過她有什麼夢想。萍總是說:“我成績不好,不敢有什麼夢想,把初中混完就不錯了。”每次聽到萍這樣說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會莫名地憂傷起來。總覺得,總有一天,萍會離開我,我不知道沒有萍的我,那些夢要向誰去訴說。

萍的成績一直都是一般,但是也不是很差,我總是想,萍是那麼乖巧而懂事的女孩,上課也很認真,可是一回到家,就要面對那麼多事情,哪裏來的時間做作業?若不是有那樣的爸爸和奶奶,萍的成績應該不會如此吧?一想到這些,我就很討厭她的爸爸和奶奶。

【七】

這一天還是來了,初二開學那天,我沒有看到萍。

我跑到萍的家裏,老遠就看見她的奶奶坐在門口的八仙椅上曬太陽。我問萍在不在家,她說:“那個死丫頭,躲在房間裏不肯出來,我們叫她也不理。”我跑到萍的房間,看見她坐在牀沿上,將頭趴在牀頭的大木箱上,好像是睡着了。我叫了她一聲,萍微微擡起頭,我看到她的眼睛很紅腫。其實不用問我也能猜到,肯定是她爸爸不讓她讀書了,可是還是忍不住問了。萍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爸爸說,女孩子讀太多書也沒有什麼用,還不如把錢省下來,以後給弟弟讀好一點的大學。”十四歲的我不知道如何安慰萍,我只能默默陪着她流眼淚,後來天黑了,我就回家了。

回到家以後,我還在心裏祈禱,希望第二天能在學校看見萍,希望她的爸爸看到女兒傷心,還是不忍心。可是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沒有等到萍。後來,去過一次萍的家,她正在門口的穀場上曬麪條,看到我了,她說,我要出去了,我想掙多一點錢,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沒過幾天,聽萍的外甥說,萍跟着她媽媽一起去了外面的服裝廠。後來,我就沒有再見過萍,我也不知道她的弟弟後來有沒有考上大學。

淺淺算下來,距離和萍最後的那次見面,已經過去整整十三年。

【八】

去年過年回家的時候,媽媽說,有一次她在街上看到了萍,和一個男的,應該是她的老公。我問媽媽,她還沒有變麼?媽媽說,胖了些,就是頭髮還是那麼長,做了離子燙,還染了顏色,看起來很洋氣。突然間,我很想見到萍,於是我問媽媽,萍的家還是在原來那裏麼?媽媽說,是啊,不過她婆家在哪裏我就不知道了,我看見她已是好久前的事,那時你還沒回來。於是,那個去看萍的念頭被打消。

寫到這裏,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夕陽西下,那個扎着麻花辮的女孩,帶着燦爛的笑容向我走過來,還是當年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於是我知道,這麼多年以來,萍一直都住在那段屬於我們的青澀時光裏,從來,都不曾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