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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聲是另外一種死亡的民間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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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的成功,是兩個“天蠍”女人——米切爾和費雯麗聯袂造就的。這個星座的核心詞是激情,如果這個激情有一個光明的出口,那麼,它是一種自我建設的大好機會;反之,如果它只能在地下匍匐遊走,它會變成另外一種破壞力。

名聲是另外一種死亡的民間故事

先是米切爾,用自己加外祖母,複合成了赫思佳的文字形象:魅惑人心的南方美女+骨子裏的野性氣質+不屈不撓的生命力和生活欲;而費雯麗,又將這個形象,賦予血肉之型。

這兩個女人,用激情先後成就了自己,最終,又毀於此。

衝突型的女人每每讓我迷戀,米切爾本人就是這樣。她身上有太多反向的東西:南方淑女的底子,一絲不苟的老式教養,又有暴烈的破壞力,喝酒、抽菸、參加晝夜不休的舞會;骨子裏有一塵不染的肉體態度,一定要做個處女新娘,可是最喜歡玩的卻是性遊戲,不是落實在實際操作上,而是擦着邊緣而過,最大摩擦係數的性挑逗。在臨界點上,最高音的部分戛然而止。

與她表面那幅駭世的叛逆前衛樣子相反,她骨子裏是個太沒有安全感的人,她太需要取悅別人,太需要權威的肯定,太需要依賴傳統秩序,所以她選擇做傳統的家庭婦女。每天下午打打橋牌來閒散度日,寫完稿子就藏在牀單下,比起文字生涯的光輝,她更需要傳統婚姻模式給她的安全感。

與人羣逆向,是需要鬥志的,她沒有這麼大的力量儲備,她的丈夫,纔是她身後真正的力量源。他是她的教練、領隊、拉拉隊長,整部《飄》,是在他的搖旗吶喊中,跑到終點的。

她有敏銳的反應力,潑辣不衰竭的幽默感,一定要成爲人羣注意力的中心。她對與己無關的話題通通很冷淡,無比的要強,又無比的脆弱。

她無法忍受失敗,她也擔負不了成功,要麼做第一,要麼什麼也不是。僅僅因爲名次排後,她就乾脆退學了。

這個態度也延續到她的寫作中,她花十年時間寫了《飄》,查閱了無數資料,易稿數次,不可不謂費盡心力。可是她不許任何人提及這本她稱之爲“家庭婦女打發時日”的書,是她真的淡泊至此嗎?

當然不是,她拼命壓縮自己的期望值,這是一種對薄弱信心的自我保護。她的信心脆弱到什麼地步?就是:僅僅是市面上出的一本粗劣的內戰小說,就讓她的打字機蒙塵了一年,她是眼低手高的,她必須依靠外界座標界定自己的好或不好。

所以,她喜歡被名聲滋養,可是無法承受聲名之下的生活。

名聲,對她而言,又成了另外一種死亡。她是隻勇敢的小螞蟻,能背起超過自己體重數倍的重物,可是它沒有道路意識,它不懂得怎樣把持和經營自己的生活。

平日裏,小螞蟻活得戰戰兢兢,倒也自得。可是,某日,突然橫空飛來一個巨大的榮譽,這下好了,它一下就被砸暈了。

寫完《飄》之後,她再未有過成型的作品,她的餘生,全花在對《飄》所帶來盛譽的維修管理和復甦上。她筆下的赫思佳,心思粗糙,我行我素,全然無視外界的人情冷熱,所有關乎“良心”、“道德”的精細思考都留待明天,“我明天再去想好了”,只是信心勃發地直奔來日。

可是作爲創造者,米切爾本人,絕無這樣潑辣健忘的生命力。她孜孜於名,敏感於批評,《飄》出版的四年中,她回覆了兩萬封讀者來信,封封都翔實可親,雖然內容不過是:一、關於《飄》的花絮;二、關於她自己的八卦閒碎。

二戰來臨後,在人們對《飄》漸漸冷卻之際,她不停地做出各種秀,爲了重新引起大家對《飄》的熱情。可是,在人們眼裏,她不過是個過氣的明星或棒球選手。

大家禮遇她、敷衍她,在紀念日把《飄》翻出來,嚼幾下是非八卦,像我們對待所有過時的東西一樣。

她加速地老去了,昔日生機勃發的假小子,舞會裏的小公主,開始眼角耷拉,衣衫潦草,形容憔悴。她活着就是一副即將朽去的樣子,她活成了她自己的紀念碑……

她心神恍惚地過馬路,被一個酒醉的司機撞倒,人們看見一個半老的踉蹌婦人,血肉模糊地倒在車輪下。

沒有人知道,那就是整個南方的驕傲,美國精神的形象代言人,南方傳奇的製造者——瑪格麗特·米切爾。

她在備受冷落中,死於一場最平淡潦草的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