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父親節的散文：父親的短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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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有一支短笛。短笛比我大多少歲我沒有垂問過父親，可笛子上的紅頭繩卻與我同歲，這是媽媽告訴我的。紅頭繩就是父親結婚時結上去的。父親是吹着他的短笛把母親送入洞房的。這似乎有些浪漫，還有幾分不太可能，但這是事實。這更足以證明父母的姻緣確是因爲那支短笛。父親的感情幾乎都是用那隻短笛表達出來的，這樣看來短笛在父親的生活中顯得十分珍貴了。

在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我偷偷拿出來在夥伴們的面前炫耀：看，這就是那支能歌能唱的笛子。而我們幾個輪流鼓動半天也沒弄出一點聲來，夥伴們說我欺騙了他們，於是就把短笛的腔裏裝進慢慢的泥巴，小紅和志剛還將它踩了幾腳。父親趕來的時候，我的屁股狠狠捱了幾巴掌，三嬸在家裏都能聽得到。那是我第一次挨父親的打。母親在三身家找到我時對我說，動什麼也別動了他的笛子，那是他的心。

因爲捱了父親的打，也就開始怕他了，開始聽他的話。聽話就是好好讀書，將來上大學，做城裏人，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還可以做大官。我就一年年讀我的書。

父親依舊吹着他的笛子創他的家業。在北山腳下給自己立了一片桃園，在桃園的南邊爲母親建了個養雞場。在我讀高一的時候，將原來的舊房扒掉，按照他的設想蓋起了他的“怡紅院”。院內梅竹菊桂桃棗梨杏，四季花香，四季鮮果;而他的短笛常常就掛在這些花果樹上，到也賦予了許多的神韻。起居在優雅的環境裏，生活在勤勞的快樂中。而他們最大希望的我，那年終於考上了大學，雖然取在二本線裏，還是走進大學的校門。

當我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晚上，父親一個人在他的桃園裏不知吹到什麼時候，用他的笛聲與鄉親們分享着她的快樂。

今年春上我的一個選擇使這個幸福的家遭到一場罕見的暴風雪。

去年畢業後，我便開始了找工作的旅途，南方北方東西方一直找下來，理想的工作卻追得無影無蹤，最後不得不與那些高中、甚至初中生一樣打起工來，這樣還是不能維持住生活。開始女友與我一起找工作，後來感覺實在太累了，她乾脆打回老家去，在她媽媽的商店裏幫起忙來;而我卻還是站在城市的十字街口，面對聳立的樓羣魔幻的霓虹燈，呼喊着：我的家在哪裏?

父親像瘋了似地揮舞着鐮刀，在“怡紅院”裏縱橫捭闔着，那刀劃過的聲音，似乎流着絕望的淚。母親早已搶過那隻短笛，緊緊把它抱在懷裏。我呆呆看着父親在發泄，那些曾使他凝神結戀的花枝果乾，很快狼籍於他的腳下。最後見到的父親，抱頭蹲在院中，無聲無淚呆呆地竟看着我們，似乎在追問我們：這是誰幹的一切!

我無法解釋此時的父親，就像二十幾年前他吹着笛子把戀人送入洞房一樣。也許他誤會於我滿足了現在的幸福生活，他不該爲我創造這一切，他要做給我看：你的天空不在這裏，是在繁華的都市，你的女友還在那裏。

回鄉做一個“村官”，看來父親無論如何是不能接受的。母親說，那點官兒連我都不情願去幹，你讓我們今後怎麼擡頭見人?

父親就是父親，第二天依然回到他的桃園裏去了。我鬱郁在山腳下獨行，反反覆覆搬着心頭那塊古老的石頭。我該不該到山頂去看一看?這時耳邊傳來一陣陣清麗的歌聲，可能是居高臨下的原因，那高亢嘹亮的歌就溜到我的耳朵、溜進我的心裏：“我在遙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地飛翔...東邊牧馬，西邊牧羊...”更讓我吃驚的是她怎會在這裏?我急匆匆往山頂奔去。

我的心一下子開朗起來，山川大地在瞬間變幻了色彩。我們手拉手走下山來。本來我們可以在山頂相擁抒情一番指點一下江山的，山腳下的那片桃花吸引着她，當然也吸引着我。當我們雙雙站在父親面前的時候，我們笑了，父親也笑了。我從樹上摘下短笛，遞到父親的手中。

朝霞與桃花共同映在我們的臉上，父親又吹響了他的短笛，笛聲飛揚，激盪在朝霞的田野村莊。